小霸王高揚(1 / 3)

小學的六年裏高揚不知道被請過多少次家長。高揚他爸是出了名兒的好脾氣,怎麼著都不會動手打他,而他媽除了嘮叨他以外也不能拿他怎麼著,於是高揚從小就開始了近乎無休止地闖禍——當然,那時候闖下的都是小禍,跟後來他幹的那些事兒根本就比不了。

那會兒我們仨都在K中所屬的附小裏念書,我和高揚在四班,夏天在隔壁的五班。我是我們仨裏麵兒成績最好的,而且在班上也一直數一數二。小學麼,功課簡單至極,稍微下點兒功夫成績就能冒尖兒,隻不過那個年齡段的孩子大部分都比較貪玩兒罷了。

我在學校裏也並非就不淘氣,畢竟我跟著高揚和夏天——一個是全年級出名兒的小玩鬧,一個是全年級出名兒的野丫頭。我跟著他倆去紮那些我們看不順眼的老師的自行車車胎,劃教室的玻璃或是逃課去樓頂的天台上玩兒……但我很少被抓,我平常比較低調不如高揚夏天那般囂張,再加上成績一直就不錯,老師多少會有些偏袒,即便犯了錯兒被抓到也一般不會被通報家長。

可高揚就不一樣了,高揚淘氣得讓所有老師提起他來就搖頭加歎息。上課接下茬兒是高揚那會兒的強項(那時候的高揚倍兒能貧,可後來一上了初中他的話一下子就少了,估計都是那時候給說幹淨了),往往一句下茬兒能引得全班的大規模範圍哄笑還能把老師弄得說不出話來。

K中在北京的眾所中學裏根本就不值一提,它所屬的附小當然就更沒名兒了。但我們這小學有個比較誘人的地方:就是當我們從這裏畢業以後可以直升K中,雖說K也不是什麼重點吧,但起碼每年還能有那麼十多個爭氣的孩子考上重點高中。而我們的父母正是抱著一種“我們就會是那十來個爭氣的孩子中的一個”的心理把我們送進了這所小學,同時也省去了將來找初中的麻煩。

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帶我們的班主任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那樣子頂多也就是剛從師範學校畢業個一兩年。她教語文,可她除了會讓我們一人一段兒地念課文以外幾乎再不會教點兒別的什麼。並且她手裏還總事兒事兒地拎著個鐵教鞭,經常會打上課說話的孩子。那時候我們小,沒“體罰”的概念(要不然肯定早告丫了),我們普遍都害怕那鐵教鞭,唯獨高揚不怕,非但不怕,高揚甚至還以被鐵教鞭打了為榮——因為別的孩子被打以後往往會忍不住掉下幾滴小眼淚,可高揚挨打的時候從來都是微笑,甚至那笑容裏對小班主任還有那麼點兒挑釁。

二年級的一次期中考試我和高揚同時拿了全班第一,隻不過我正數他倒數。結果因為我的那個第一,高揚打了他小學裏的“第一場架”。

成績公布的那天,一個小姑娘走到我跟前兒,趾高氣昂,用命令般的語氣對我說:“下次考試你不許考第一了!下次我要當第一。”

這個小姑娘叫“末末”。若幹年後當她長成了大姑娘,和別人介紹自己時總會這麼說:“我叫末末,不是‘茉莉’的‘茉’,是‘末日’的‘末’。”顯得特別牛B似的。可當時的她就是個梳著倆小辮的小丫頭片子,於是我抬頭看著她,大聲問:“憑他媽的什麼啊?!”上了小學二年級後我已經敢說“他媽的”這個詞兒了,當我發現我媽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騙我不許說髒話後,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和你最親的人同樣也會騙你,隻不過那並不帶有惡意罷了。

末末一下子急了,她的小臉兒憋得通紅,聲音有點兒顫抖地說:“這次就是因為你,我考了個第二!你還敢罵人了?!你信不信我叫我哥來揍你?”

我“哈哈”大笑起來:“別吹牛了,就你這樣兒的,你叫去啊!”

然後這小姑娘轉頭兒就跑了。我並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可中午吃完了飯以後,我們班門口兒還就真的出現了一個高高大大的孩子,而末末就站在他身前,和他說著什麼。

我拍了拍身邊兒的高揚:“高揚,有人要打我。”

“誰?!誰他媽的敢!”高揚說著狠狠地捶了下桌子,一下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高揚怒目圓睜,來回掃視著全班,於是全班竟然又都把腦袋給扭回去了——高揚那時候真跟個小霸王似的,到後來他混得有名兒有份兒了以後反而又低調了,看來老北京的那句話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兒——瞎逛蕩的還真的就都是半瓶子醋的主兒。

這時候末末囂張地走到了我的麵前:“我哥來了,你有本事就出去啊。”

我們那位半瓶子醋這時候倍兒男人地一把按住了要站起來的我,他對末末說:“什麼他媽的哥,讓我先去會會。蘇麥,你坐著,不許幫忙!”

於是我目送著高揚走了出去,他當時比那個高年級的矮了足有一頭。於是對話起來高揚不得不仰視。可事實上這對話連十秒鍾都沒到,倆人就扭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