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清順著他的話，道，“有這樣的事，是哪位公公？”小充子左右瞧瞧，小聲道，“是吳公公。”他見錦清不喜打聽宮闈秘聞，轉口又道，“還有一事，姐姐知道了一定高興。”
“什麼事？”
“新來的華公公頂了吳謹的位子，公公知道姐姐與穆伶要好，特地調了過去聽姐姐的差遣。”
錦清心下暗驚，吳謹當得了造辦處的管事，少不了好幾年的經營，竟然如此輕易就被撤掉了，果然是她小估了景親王的勢力。她不動聲色道，“如此，我改天一定得親自多謝華公公。”
小充子朝門一指道，“姐姐你看，那可不是穆伶姐姐來了。”
錦清一看，倚著門的果然是一個月未見的穆伶。她這一個月消瘦了不少，人本來就纖薄，天青色的宮女裙裝顯得她臉色更白，走起路來簡直像弱柳臨風。她對小充子道，“多謝公公告知。”
“姐姐哪裏話，還請姐姐從明天開始到值。”
小充子走了，穆伶才慢吞吞地進來，正要開口叫，“錦……”
錦清冷笑道，“別叫我，你如今本事大了，要做什麼，我管不了你。”
穆伶聽她的口氣是真的惱怒，此處又不是說話的地方，隻好作罷。下值後，回到起雲院，在門口遇見了，錦清如過去一個月見了麵也隻當沒瞧見，徑直擦身而過。穆伶再也禁不住，尾隨著錦清進了她屋子，道，“你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了麼？”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何況，你本來就不是我的丫鬟。”
“我早讓人稟告了王爺，你去哪我便跟到哪罷。再說，你現在也改變不了什麼，何苦這樣對我？”
錦清在四方桌前坐下，道，“你既然知道我進宮來有所目的，你就應該知道，多個人，多個累贅，你真以為你這樣做是為我好麼？”
穆伶走近，幽幽道，“你越是怕連累我，就越說明你早已打算豁出自己不要了。”
錦清看著穆伶走過來，走得近了，才能發現她走路有點瘸，她笑得連牙齒都冷起來，“難道是那八十大板打得不夠？”
穆伶的臉色狠狠白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救了我的命。”
錦清替自己倒上一杯水，往日的水都是冷的，她調令下來才不過一天，倒是有人巴巴送熱水來了。“不錯，你若是落在太後手中，斷沒有活著的可能。可是，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後麵那三十板子，我大可以讓人不打。”
穆伶手細微地顫抖起來，鎮定了一下道，“我沒有怪你。”
窗外忽而有風吹進，吹得燭火忽明忽暗，光影在她秀麗的臉上浮動，她的聲音也仿佛從很遠的黑暗中傳來。
“你怎知那八十板子我不是真心打你？我故意讓太後以為你是我軟肋，讓她捏著你的命，讓她以為能用你來控製我，你在我眼裏，和太後一樣，都是棋子，隻是價值不一樣。我既能這樣救你，當然也可以在需要時放棄你這顆棋子。還要我說得更明白一些嗎？我如今肯給你一條活路，你若不選，以後別後悔。”
穆伶許久才定下心神來，微微咬牙道“我不後悔。”
錦清默默地看著她，忽而綻出一笑，笑明亮如黑夜綻放的煙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