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聲音貼著她的臉，“你好大的本事！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嗯？”
錦清忍住吃痛，隻覺心頭“轟”的一聲巨響，頭上冒出冷汗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什麼？假若隻為一個奴婢，何必動這樣大的氣？他到底知道了什麼？她咬住下唇，整理思緒，緩緩道，“奴婢該死，婉兒知道奴婢是顧太尉之女，以此要挾奴婢，奴婢不惜自身，可為了奴婢一家的清白，不得不苟且留著這一條命討回奴婢爹的清白。奴婢自問無害人之心，隻為自保設了小計，她若無害奴婢之心，斷不會往下跳。皇上明鑒，奴婢雖是這麼做了，可她的死確實與奴婢無關。”
錦清眼裏簇起了霧氣，其實是因為背後的疼痛，皇帝的手用力之處正壓迫著她背後受傷的地方，他加緊力度，每用力一分，她的疼痛就多一分。她知道皇帝是有意的，不敢掙紮半分，隻靜靜待皇帝發泄完怒氣。這短短片刻過得分秒煎熬，漫無邊際，幾乎讓她以為皇帝要讓她痛死才休。
以往都是跟在皇帝後頭，說話也少有敢正眼抬頭，如今是第一次如此接近這個人，皇帝身上的溫度透過冰冷的龍袍綢麵傳到她身上，鼻間能聞到他身上昨夜的瑞腦香氣。就是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抑壓多年的念頭忽而如洪水暴發，鋪天蓋地席卷過來，這麼多年，忍耐早成了本能，忍耐是一把刀，時時刻刻懸在她的心頭，將心都割磨得血肉模糊，而現在，真切的痛和他身上真切的體溫都在提醒，她的仇人就在跟前，如果她手裏有一把刀……
錦清緊緊閉上眼，隻怕自己的眼睛會泄露心底的恨意，再度張開眼睛，眼內隻餘了溫情的楚楚可憐。
皇帝鬆開了她，緩緩籲出一口氣，“朕既然答應了你，便會還你一個公道。”
錦清跪了下去，感激道，“奴婢感念皇上恩典。”
皇帝淡淡道，“下不為例，別讓朕再見到跟前的人耍詭計陰謀。”
“奴婢一定銘記於心。”
皇帝看著她滿頭大汗，臉色青白，語氣軟了一些，“有傷就讓太醫好好看看，別再讓人說朕的宮裏苛待宮人。”
錦清知他所指，道：“奴婢明白。”心中暗道，與瑩妃的怨怕是越結越大。
皇帝點點頭，攤開兩手，錦清忙撿起玉帶替皇帝係上，又整理了袍子。
皇帝道，“你跟我來。”皇帝走到書架子後頭的一排，從中抽出一本帖子，扔給她。
錦清打開折子，既驚且喜，“皇上，這……”
“今日叫你來也是為了此事，既然有人為顧太尉當年的案子提出冤訴，朕也不好再不聞不問，隻是這事還不好聲張，朕讓你心裏先有個底。”
錦清大喜過望，正要叩頭謝恩，皇帝擺手免了她的禮，道，“事成後，朕再受你的禮也不晚。你再看看這一道折子。”
錦清看了，微笑道，“這範鴻漸上旨來求皇上撤了他禦用說書人一職，言辭頗為懇切，可見是向皇上服軟了。”
皇帝也帶了笑意道，“他不是自命清高麼，終於也肯擱下架子，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可見一物還有一物降。”
“範鴻漸不過一介酸腐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一支筆杆卻不可小覷，皇上何不納了他這支筆呢？”
“不錯。”皇帝眼裏瑩然有光，思索了一會，“為著這人有點意思，朕也要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