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清因為身上傷未好全,梁雙全準了她幾日假,難得可歇一歇,她也樂於偷得浮生好幾日閑。躺了兩日,傷本無大礙了,這日天氣比往日涼爽,錦清便搬了張椅子,到屋簷下坐著。
穆伶從屋子裏出來,“傷才剛好,怎麼就跑出來吹風?”
錦清看著天邊的浮雲與鴻雁的掠影悠然出神,突然問道,“穆伶,我們所做,是不是就是我們相信的?”
穆伶笑道,“好端端的說什麼相信不相信的。”
錦清搖頭道,“有些東西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也許不是有人故意欺瞞,而是因為早當成了自然,從沒往這方麵上想。”
“你這幾天似乎有心事,怎麼了?”
她站起身來,眼裏已是回複澄明,“這世上萬千紛紜,對錯本無標準,誰有權替他人定個分明?走的每一步,都是因為知道前麵有值得的東西,可若是自己也開始懷疑了,那該如何走以下的路?”
“姐姐。”小充子不知從哪裏蹦出來,嘻嘻笑道,“姐姐好生自在。”
錦清一瞧他身上的打扮,黑綢小褂,布袋褲,戴了個圓頂小帽,不由一笑,“這是哪家來的小廝?”
“怎麼不是個公子哥兒?”小充子嘴一扁,“枉我一直記掛著姐姐,有好處也不忘記帶上姐姐。”
“你的好處我記著的。”錦清淡淡一笑,拍拍裙裾沾染的塵土,便要往屋子裏走。小充子見她隻是淡淡,忙追著進屋子,“姐姐怎麼不問問我給帶了什麼好處來?”
錦清從善如流問道,“你給我帶了什麼好處?”
小充子神秘眨眨眼,“皇上昨日染了風寒,這幾日要閉門養病,姐姐也是,姐姐傷得起不了床,這幾日都見不了人啦。”
兩輛馬車早在朱雀門等候,皇帝此次出宮,隻帶了數個侍衛,梁雙全有意讓小充子曆練曆練,也讓他跟著去,自己卻稱身子骨坐不了馬車而不去。她正要跟小充子上車,小充子指著另一輛裝飾更為華麗的馬車,“前麵那一輛。”
錦清跟著他走過去,小充子掀開幕簾,隻見皇帝也換了一副尋常公子哥兒的打扮,端坐在馬車內,正在閉目養神。
小充子扶了錦清上車,自己也翻身上車,上下的瞅著錦清,“同是伺候皇上的,怎的姐姐換了這身行頭像小姐,我卻成了小廝。”
錦清換了一套青綢衣衫,穿的是平底繡花鞋,頭發梳成兩個平頭小髻,隻垂了兩縷在胸前,正是小家碧玉的模樣。她聽了隻是笑著道,“皇上聽聽,兩個主子怎能隻有一個小廝伺候,奴婢還是得到另一輛馬車去。”
“你別理他。”皇帝這時也睜開眼來瞧她,隻覺她青衫如碧葉,腮頰如粉蓮,心情不覺爽朗,朝小充子玩笑道,“那是你模樣兒敬業,朕到哪裏都丟不了你。”
小充子故作垂頭喪氣,“皇上的意思是奴才注定是小廝的命。”
皇帝道,“到了外頭,別再叫皇上,太招人耳目。”
小充子擺出恭敬從命的樣子,“皇……公子,那奴……小的怎麼叫你?”
“黃公子?”皇帝似笑非笑,又看著錦清道,“叫予——”
“不如叫餘公子。”錦清飛快接口道。
“餘公子好。”皇帝笑著點頭。
小充子一輩子沒從出過宮,興奮得不得了,趴著窗看得沒完沒了,這裏覺得新奇,那裏覺得有趣,大呼小叫,聒噪得很,皇帝嫌他吵,讓他不許出聲,不然半路把他打發下去。馬車走得四平八穩,車上的椅座和桌子都是固定的,空間尚算寬敞,不過與皇帝同坐,方寸呼吸之內皆是壓迫的氣息,再寬敞的空間都覺得逼仄。
車馬行了半個時辰,錦清估摸已經出了皇宮的範圍,再一看小充子看景色看得累了,頭一歪靠著窗睡著了。她問道,“公子想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