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清眼底的寒意和匕首的寒光相交輝映,“沒錯,你今日若真不明不白的死了,隻怪老天去吧!”
範鴻漸長歎道,“王爺曾囑咐我,淩家男兒不怕死,如有一天出事,但願保你無虞即可,我有負王爺所托,這麼多年,我連你的生死都不知道,如今我知道你安好,到了地下也總算有臉見襄王爺。”說著,他把眼一閉,一副從容就義的表情。“唰”地一聲,金屬碰撞聲,卻是錦清把匕首收回鞘中,範鴻漸等了半天,詫異地張開眼,“你不殺我了?”“我好端端的殺你做什麼,惹官司上身嗎?”範鴻漸大喜,“你相信我的話了?”
“我不信也用不著殺你。”錦清淡道,料他這番話也不敢隨處說去,說了自然有人替她動手。“說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他訥訥道,“我心裏想著,憑我一人的本事,是找不到你的,不如讓你來找我。”
“你知我在宮中?”
“我看過當年王府裏發配為奴的名單,有你的名字,卻不是你的人,想著你若要報仇,極有可能是進了宮。”
錦清哼道,“所以你就出了昏招,到處詆毀皇帝生母的清譽,還把我爹的聲名都搭進去。”
範鴻漸臉紅了,急忙解釋道,“我實在是無奈之舉,我若不是這麼做,你身在深宮之中,如何能知道我這個人。”
錦清聽了他的話,卻是鬆了一口氣,“你真是不怕死!你以為你有幾個腦袋?”她思忖這人確有幾分運氣,有人不敢沾染,有人暗推波瀾,皇帝又諸多顧忌,奇妙的平衡下他頭上的腦袋才能安放到現在,而這人卻懵然不覺,還沾沾自喜以為高明。
範鴻漸臉上流露出一派認真又天真的神氣,“範某身受了王爺的恩德,又答應了他的托付,便要說到做到,何況,士為知己者死,又有何足惜!”
“迂腐!”錦清斜睨著他,“現在我知道你了,那又如何!”
範鴻漸正色道,“我既知你身陷宮中,定要設法救你出去。”
“我在宮裏安全得很,反而是你橫衝直撞會害死我。”
“可是你不是出來了嗎?”
“我若不按時回去,宮裏全城搜捕,也隻有死路一條!”她抬頭望月,月色西斜,越發清冷,約莫已是四更天,“你若將今晚之事泄露出去,我也是死路一條。”
範鴻漸慌忙舉手發誓,“你放心,我絕不透露半字與第三人知。”
正想打發他走,卻見範鴻漸低下頭,臉上竟升起奇怪的羞赧,看得錦清莫名其妙。他半天才紅著臉囁嚅道,“王爺當年說……”
錦清不耐煩道,“說什麼!”
“他有一顆掌上明珠,萬一有一天再不能護它周全,從此隻將明珠托付給我了。”
錦清一雙妙目來回逼視著他,似乎要在他臉上開出個洞來,“忘記你剛才說的話,不然……哼。”
“君子一諾——”
“閉嘴!”
範鴻漸焦急地扯住她的衣袖,她一回頭怒瞪,又訕訕放開,“那我什麼時候還可以再見你?”
“後會無期!”
她走了幾步,範鴻漸還在後頭不甘心地喊,她又回過頭來,“我不能輕易出宮,你若想見我,就自己進宮來。”
“我怎麼才能進宮?”
“自己想辦法!”
範鴻漸遠遠在那頭喊,“哦,你一定等我!”
回到馬車上,莫耿是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神情,予衍則是含笑,笑容裏帶著曖昧,“沒想此人是個死心眼,王爺眼光不壞。”錦清更是氣不打一處出,一上車便道,“回去!”
莫耿一麵駕車,回頭問道,“小姐,那個書生,就這麼算了?”
“你派人盯著他,他那番故事隻怕不是他一個人想得出來,你看他跟什麼人聯係,再來告訴我。”
予衍見她轉眼已經想到這一層去,讚賞地點點頭,“此人身份尷尬,卻不是沒有可利用之處。”
錦清望著窗外蒼茫夜色,府邸的牌匾消匿在夜色中,此次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又想到月色下那張執著真誠的臉,不由輕逸出一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