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風寒兩日便好利索了,回來派了人去盯著範鴻漸,皆回稟範鴻漸這幾天安分守紀得很,也不到處妖言惑眾了。皇帝暫時的忘了這一樁事,卻為了另一樁事龍顏大怒,原來三年一度秋闈將近,卷子還在翰林院待擬,外麵已到處流傳出考題。
泄題之事往日亦有,隻不過在數個世家子弟當中,皇帝尚且可以隻眼睜閉,如今鬧得京城沸沸揚揚,朝廷臉上實在無光,難怪予徹大動肝火。
這幾日上書房一團沉甸甸的氣壓,來往的官員出出進進耷拉著腦袋,隻怕一個不慎,腦袋便不能在脖子上多呆。梁雙全找到錦清,苦著一張臉道,“你是個會說話的,且進殿內伺候吧,我也能少受些無妄之災。”錦清便從殿外隨駕的進了上書房內伺候,算是升了職。
這日吏部的官員來稟告查到了泄題的源頭,原是兵部侍郎葛禮之子葛錄買到了試題,後來為了斂銀子又高價賣給了幾人,沒想到這一傳便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葛錄害怕了也來不及了,沒幾天大半考生手上都有了一份。
禮部尚書跪在地上稟告完,隻等予徹發令。予徹壓著怒氣道,“事事都等朕下旨,養著你們這幫人又有何用?”
禮部尚書唯唯諾諾道,“是,臣以為,應該立即銷毀考卷重擬,把泄題為首幾人捉獲判罪,鬥膽買題的考子全部登記造冊,一律取消秋試資格。”
予徹顯然是對禮部尚書的回答非常不滿,指著梁雙全道,“你說說看他的問題在哪裏?”
梁雙全慌忙道,“奴才覺著尚書大人的法子很……周全。”
予徹望了望錦清,道:“你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朕知道你心裏是個有主意的。”
錦清不由瞥了禮部尚書一眼,心裏隻覺得不妥,外臣麵前她一個小女官是不適宜發言的,予徹仍在望著她,她隻得小心道,“梁公公顧慮的,正也是皇上顧慮的,公公是憂皇上之憂。”
予徹一掌擊在扶手,“你少跟朕饒舌,老實說來。”
禮部尚書戰戰兢兢跪著,抬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予徹似乎體察到她的為難,指了禮部尚書道,“你退下!”
禮部尚書顫聲道,“微臣告退。”
錦清道,“奴婢隻覺得禮部擬題時要封院,任何人不得進出,不知一個兵部四品侍郎如何能取得試題,一個舞刀弄槍的侍郎之子要考題又有何用,難道隻為幾兩銀子前途都不要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李代桃僵?”
“奴婢是擔心有人查案不力,蒙蔽皇上英明。”
予徹恨恨道,“若真如你所言,先是泄題,後是包庇,禮部上下是爛透了。”
錦清忙道,“奴婢不敢妄言,隻是說出心中疑惑之處。禮部怕也不敢有這樣逆天的膽子,隻怕是有人施加壓力,不敢不從。”
“誰有這樣大的本事……”予徹倏然抬頭,觸到她不卑不亢的眸子裏一點亮光,突然似有所悟,慢慢露出冷笑來,“原來如此,兵部侍郎,還有誰能指點兵部侍郎的兒子當替死鬼。以你看該怎麼處理?”
“出了這樣的事,為避嫌,禮部總不好自己審判自己,該讓別人來方顯清正。”
予徹思索著她的話,點了點頭,翻著手頭上一堆折子,拿了朱筆在上麵圈圈點點,沒圈幾個,卻把朱筆重重一擲。
梁雙全嚇得撲通跪地,錦清也跟著跪下,不知怎麼回事。
梁雙全道,“皇上……”
予徹豁然站起來,指著梁雙全的鼻子道,“你好本事,連你也知道候國公權勢都伸到朕跟前了,滿朝上下朕卻連一個可信之人都找不到。”
梁雙全撿回朱筆恭恭敬敬放到案上,擦擦額上的汗,“皇上別氣壞身子,奴才本來就沒見識,不能為皇上分憂,能讓皇上消消氣也是奴才的本事。”
予徹指著梁雙全對錦清道,“你看他,縮著個龜殼能活一萬年。”
梁雙全陪笑道,“皇上萬歲萬萬歲,奴才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伺候皇上,不活一萬年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