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二娘最好帶我在一起玩,惹得一灣的小夥子們恨不能將我變成了他自己。

……

真是快得很,我十幾歲到外地工作,忽然就是二十多歲的人了。一次探親,我順便回到鄉下舊圃街。奶奶問我想到哪家看看去,我說祖二娘現在在哪裏。奶奶說祖二娘還在楊家灣,招了個上門女婿,養了幾個女兒,過的日子緊巴巴。我一點不信奶奶的話,買了幾盒糕點就往楊家灣去。

路還是那條路,山還是那座山,灣還是那個灣。我打聽了幾家人才找到了祖二娘的家。一條狗見我就汪汪的叫,家門前的雞三三兩兩若無其事在稻稈堆裏啄食。死狗,叫什麼?叫什麼?喊聲處從門裏走出一個壯壯實實、憨憨厚厚的農婦。手裏提著一把條棍,頭上纏著一塊花花的綠頭巾,穿一件布疙瘩紐子的藍布姊妹裝,腰間係一條油膩膩的蘭圍腰。我問農婦祖二娘在不在。農婦好奇地看著我愣。你是?我說是太彪。太彪?農婦想了想,眼睛忽一亮,急忙丟了條把棍就叫道:哦!是太彪呀!時間長了都不好認出來了,長成大人了,快到屋裏坐,屋裏坐。

這農婦就是祖二娘。

祖二娘竟會是這農婦。

趁著祖二娘忙去倒茶的工夫,我環視了一下祖二娘的家。兩個老人的相片框在堂屋正中,堂屋中間的木桌上擺著黑白電視機,外加幾個茶杯一瓶泡酒。大石缸邊放著一輛51型的“老鳳凰”,車後架上牢牢地拴著一個大背簍。祖二娘對我說道,孩子他爹騎的,托點東西趕街子方便得很,我問祖二娘,大哥是誰呢?祖二娘說,外鄉過來的,你不曉得他,今天下田去了,晚上才回來。說著話祖二娘就爬上樓梯,從樓上揀了幾個大洋芋來放在火塘裏燒。我說吃過飯了,肚子還不餓,不要忙了祖二娘。祖二娘卻說,自己人不用客氣的,你嚐嚐我燒的洋芋巴口得很。祖二娘邊燒洋芋邊和我說話。問我討媳婦了沒有?漂亮不漂亮?人家好不好?怎麼不帶到鄉下來看一眼?……我一一回答了祖二娘的問話,祖二娘一邊聽一邊剝了洋芋給我吃。我定眼看祖二娘,我很不相信眼前的祖二娘會是我小時候的祖二娘。

提起離開祖二娘家時,祖二娘好說歹說硬要塞給我一籃洋芋,我心裏重重的,很是不平靜。我的眼前還是那座小山,一下子就記起小山後的樹叢叢,記起遍山的瑪瑙是櫻桃。隻可惜我此次來,不是櫻桃時節。

回過頭,遠景處,祖二娘還在隱隱約約搖手目送我遠走,我大聲地喊,祖二娘!進門吧,我過不久會再來。不知微微的清風有沒有把我的聲音送到了祖二娘耳中。

嗬!祖二娘,實難忘屬於我童年記憶的紅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