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綠棠驚叫一聲,合歡心下大驚,想出了什麼事。但見一條黑影,“嗖”的直闖進來,箭也似的快,就落在她閨房之中。
合歡大驚失色,手中的杯子不覺落了地,“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隻見來人一身玄色衣服,左臂隱隱有血跡,雖是憔悴之色,卻掩不住英姿勃勃。
“小姐,有人追我,借小姐這兒躲藏一下。”雖是求人,但他的語氣坦蕩磊落,還帶著三分霸氣,仿佛是別人求他一般。
合歡微微張口,卻發不出聲。她雖平時膽大不讓須眉,但此時也心中著慌,便指指床下,那人就地一滾,潛入床底。綠棠臉色蒼白,聲音顫抖,道:“小姐,怎麼辦?”
既然幫了他,那就無路可退。合歡是心性明潔的女子,鎮定下來,便有從容指揮的氣勢,她道:“綠棠,事已至此,你萬不可露出半點驚慌的神氣,一切都要不著痕跡為好。快快把床鋪好,帳子放下來,我即刻睡到床上去,做出已歇息的模樣。要是有人來,就說已睡了,事情過後,再放那人出去不遲。”她握住綠棠的手,發現她和自己同樣的冰涼,便強自鎮定笑道:“沒什麼了不起的,就好像咱們去看了場戲。你不是最愛看戲的?這一回,自己要成為唱戲的主角,有什麼不好的?”
綠棠嗔道:“小姐,到了這火燒眉毛的關頭,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但她看到合歡談笑自如,也就定心下來。從小伴隨著合歡長大,這爽直活潑的性子也多多少少像了幾分。綠棠便也安下心來,走到床邊,放下那薄綃的羅帳,鋪上梅花迎春的薄被,又置好繡著並蒂蓮的枕頭。
合歡見到綠棠鋪好了床,便徐徐脫了外衣,臉卻火燒似的紅。她知道床下躲著一個大男人,卻不知他可否會偷窺自己?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小衣,坐在被中,一顆心似兔子一樣跳個不停。這時,她聽見人聲噪雜,腳步雜遝,都是往這兒來的,便緊緊捏住被子,手心中的汗映到了被子上,湮濕了那素白的梅花。她躲在錦繡之中,知道外麵已起金戈。此時卻無路可逃,竟要與那床下躲著的陌生人共命運同生死,可見人生的緣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不多時,一幹人等上得樓來,是林父帶著他們。綠棠裝作茫然的神氣開了門,看見十幾個大漢氣勢洶洶都身著戎裝手執武器,她一見腿都軟了,林父道:“莫要驚慌,你和小姐有沒有看見一個年輕人往這兒來?”
綠棠隻是搖頭,顫聲道:“我才服侍小姐睡下,半個影子都沒見到。”
林父回頭向為首的黑臉大漢道:“小女已經睡下,陳統領不信的話,進去搜一搜?”
那陳統領猶豫片刻,想著林府乃尚書府第,也是門第清華,且他們即將與景丞相家結為親家,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怎可踏進未來的丞相少夫人閨房搜索欽犯?再看閨房之內一片安謐,那銜了燭的銅鶴燈暈染出一圈橘色的燭光。這般雅潔高貴的閨房,怎可能窩藏逃犯?自己頭上的這頂官帽要緊,得罪了景府,往後的榮華富貴何處去覓?這樣想著,他便“哈哈”一笑,道:“這是哪兒的話!小的這樣做,不是作死嗎?也是聽那幾個手下的混帳東西說,看見那人往後花園裏來,便聽了這王八蛋的話,小的不知好歹的請林大人尊駕引著瞧上一眼。都是當差的混口飯吃,到時哪個嘴快的胡亂說上一陣,不明真相的人還真以為那人逃到了府中,牽個麻煩與大人也無甚益處。現在帶幾個糊塗種子來看一看,大人也脫了幹係,最好不過,哪敢進小姐的閨房,該死該死!大人見諒!”
林父笑道:“那便好,陳統領帶著各位侍衛請到前廳喝杯茶,坐上一坐。”又回首向綠棠道:“關照小姐莫要驚慌,陳統領他們隻是例行公事,沒什麼大事。”綠棠點頭,等到他們一離開,就急急關了門,來到綠棠床頭,喚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