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天下可運於掌。”
……
一陣書聲琅琅,從紅牆綠瓦的深院中傳出。院子占地頗廣,內植許多紅杏。此時正值早春,紅杏生發,一枝枝探出牆頭,生意盎然。
院子中央,一張檀木桌邊,放著三把木椅。此刻,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雙手拿書,大聲朗誦。
少年雙目炯炯,對書本認真研讀,讀到精彩之處,還會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顯然對書中所講信服至極。
少年名叫蕭繹,乃是清河縣本地人氏,年方十五,剛剛行過冠禮。蕭繹的父親曾官居禦史,隻因生性耿介,屢屢上書直言時事,得罪了當朝權貴,隨後被汙以貪腐之罪,賦閑在家已有七年。幸而,蕭家世代以來,都是清河郡望,家境殷實,一家老小倒不會為衣食奔波。父親閑來無事,便常常教習蕭繹孔孟之道,並且每月都會親自考校,稍有差錯,就是一頓訓斥。正所謂嚴師出高徒,蕭繹年紀雖然不大,對於四書五經,卻可以說是爛熟於胸。
父親近年來病痛纏身,盡管蕭府為他遍訪名醫,仍是沉屙難愈。為防不測,蕭繹並不敢遠遊求學,終日隻是在家中溫習功課。
“唉,梁惠王真是昏聵可笑啊!張口閉口都是一個利字,全無仁君風範。反觀亞聖,先義而後利,一句‘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無異掌摑其麵,足以令天下小人羞慚。當斯之時,非聖人不能言於此。可惜亞聖生不逢時,不然當有一番大作為才是。”
蕭繹看了書中典故,不由扼腕長歎。
“滾,快滾,哪裏來的臭道士,要發瘋也不看看地方,這裏也是你能撒野的?“門外突然傳來一句怒罵。
蕭繹聽出這是書童方柏的聲音,蕭家豪門富戶,經常會遇到前來乞討的乞丐,他便不甚在意,繼續埋頭書中。可是過了許久,方柏仍在叫罵,聽其聲音,似乎是與人產生了爭執。
方柏雖是蕭繹的書童,可那完全是他方家世代為仆才換來的。方柏本人對詩書禮儀一竅不通,每每口出穢語,行事狂放,這一點一向不為蕭繹所喜。不過方柏的父親是家中管家,對蕭家忠心耿耿,念他老來得子,蕭繹倒從未有輕視之意。
“王八羔子的,你……你還敢還手?”
“沒了王法了!送官!送官!”
“先打他一頓再說!”
……
門外方柏的聲音越加響亮,其間還雜有其他家仆的叱罵。
蕭繹皺眉,再也無法安心讀書,索性合起書本,款步向門外走去。他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訓斥方柏一頓,這小子現在越來越沒有尊卑之分,假以時日,恐怕他要騎到自己這個主人頭上了。
剛剛走至大門,
蕭繹便愕然呆立。隻見朱紅色的大門外,自家仆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青石大道上,喊痛不已。其中方柏尤為不堪,兩袖碎裂如破絮,雙眼圓睜,嘴角流涎,一副癡呆模樣。
“這......這到底發生了何事?”蕭繹迷茫問道。
無人應答。
“酒......嘿嘿......給我酒……”
正當蕭繹迷惑不解之時,腳下忽然有人拉扯,將他嚇了一跳。
他連忙退步,低頭看時,原來是一個中年道士。道士頭發蓬鬆,鶉衣百結,打扮十分邋遢。他雙眼惺忪,顏貌憔悴帶著兩團紅暈,手中高舉一個小酒壇,酒封除去,壇內空空如也,明顯是醉酒未醒。
蕭繹自小聰明過人,立刻猜到方柏無疑是與這道士發生了衝突,才變成如此模樣。
蕭繹小心翼翼地繞過道士,生怕再被他牽扯不放。幸好那道士隻是對著他的方向虛抓了幾下,實在夠不著,也就任他而去,隻是嘴中高喊不休,要酒如故。
蕭繹走到方柏身邊,見他四肢僵硬,臉色暗黃,憂心不已。他雖然厭惡自己這個書童不識大體,可兩人畢竟自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更何況蕭繹出生時母親便已亡故,是吃著方母的奶水長大成人的,關係自非尋常主仆可比。
這時其他家仆因為受傷不重,已經紛紛起身,聚攏到蕭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