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蕭繹雙眉深鎖。
家仆們見主人生氣,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個個低頭聳腦,半晌無語。直到蕭繹等得不耐煩了,才有一個門子弱弱出聲,將經過一五一十詳細講出。
原來今天一大早,方柏閑來無事,就去酒肆買了一壇小酒,要與眾人言歡取樂。誰知酒封剛開,那道士不知是從哪裏淩空出現,趁著眾人納罕之時,將酒壇一把奪去,三兩口喝了個精光。眾人回過神來,哪還有放過他的道理,便抓他評理。道士竟然絲毫不懼,隻是一味要酒。方柏見他瘋瘋癲癲,不願與他計較,就打發他離開,以免打攪了蕭繹讀書。可道士死纏爛打,趴在蕭府大門的石階上,胡言亂語,說是非要讓蕭老爺請他喝酒不可。
“少爺,這可怪不著咱們。方爺也是擔心旁人見了,有辱我蕭家門風,再怎麼說,咱們蕭家也是書香門第,先祖做過前朝宰相,曾祖也是封疆大吏,到了老爺高中進士,就連少爺也……也飽讀詩書。”門子有心討好,將蕭繹先輩的仕途偉業如說家珍,一一道來。隻是當說到蕭繹時,才想起他尚未及第,實在沒什麼可誇耀的,急得直冒冷汗。
“好了,好了,我家的事還用你多說麼。撿要緊的,後來呢?”蕭繹哭笑不得,這門子害怕責罰於他,要硬生生把此事定性為忠仆護主。
“後來……後來方爺實在聽不下去,便說再不走,就要揍那道士。瘋道士嘿嘿傻笑,竟說打他可以,隻要打完再給他酒喝就成。大家被他搶了酒去,心中本就氣憤,這時再也按捺不住,就跟他動起手來......”門子小心琢磨言辭,唯恐說錯一字,偷偷瞧了蕭繹一眼,見他麵色平常,才繼續說道:“接下來,可就邪門了!大家的手剛剛碰到那道士,就覺得有一股大力,把我等掀飛。方爺氣不過,掂起道士,罵了幾句難聽的,不想道士劈臉衝方爺吐了一口酒水。之後方爺就渾身顫抖,倒在地上,成了這副樣子。”
“此話當真?”蕭繹眉毛一揚,意似不信。其實也怪不得他有所懷疑,畢竟此事太過詭異,就如同前朝的一些傳奇小說所記載的一樣。
“當真,當真。小的所說句句屬實,少爺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別人。”
其餘家仆見蕭繹把目光轉向自己,全都急得賭咒發誓,證實門子所言不假。
蕭繹雙眉幾乎擰成了一個結,家仆信誓旦旦,想必不會說謊欺騙。他現在確信,這醉酒道士絕非等閑之輩,應該身懷驚人武藝,不可隨意招惹。可方柏如今半死不活,又不能扔下不管......
蕭繹麵色陰晴不定,眾人見了都暗自擔心,害怕會遷怒於己,互相推搡一番,最後仍是那門子站了出來。
“少爺......”門子欲言又止。
“何事?”蕭繹正在心中揣度此事,被人打斷,麵有不快之色。
“少爺,依小的看,這道士八九成是個妖怪成精。不如去報於官府知道,將妖道關進大牢,嚴刑拷打,不怕他不救方爺。”門子望了醉酒道人一眼,對蕭繹附耳說道。
“哪能如此行事。”
蕭繹沒好氣地瞥了門子一眼,暗道這家夥腦門是被驢踢了不成。天知道這道士有多大神通,倘若官府卷入其中,惹得道人發怒,到時候人沒抓到手,方柏也無法救治。這種做法有適得其反之虞,並不明智,蕭繹予以斷然拒絕。
門子提議不成,尷尬一笑,縮回眾人當中。家仆們麵麵相覷,再也不敢置評一字。
蕭繹站在當地,思索許久,既然這道士對其他人並未施以重手,唯獨不放過方柏,那多半還是因為方柏自己口出不遜所致。蕭繹實在太了解自己的這個書童了,有時候把他惹急了,各種罵人父母祖宗的話竹筒子似的倒出,簡直不堪入耳。
這道士懲治的手段因人而異,輕重不一,就表明他心智正常,而一個人隻要心智正常,就可以與之溝通商量。若這道士真是個癲瘋狂客,此事才真的不好處理了。
蕭繹想通關節,決定先禮後兵。他讓家仆扶著方柏,徑直走到道士麵前,彎腰下拜,道:“道長有禮。”
那道士先是不動,等到蕭繹連叫了三遍,行了三次禮,才醉醺醺地抬眼觀望,傻笑道:“總算來了個說人話的,怎麼,你是來給我送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