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乾拜別之時,看了看吳平,欲言又止,便出去了。這細節李彥直注意到了,便問吳平:“這小子最後這一下是什麼意思?”
吳平沉吟半晌,道:“其實他這次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說南澳那邊,似乎也有倭人活動的蹤跡。”
李彥直一奇,將吳平看了一眼,道:“那他方才怎麼不說?是你壓著他?”
“是。”吳平道:“我跟他講這件事由我來跟三公子說。”
李彥直一聽,便知其中必有隱情,臉上微現不悅,卻不追問——他希望吳平自己說出來。
吳平知瞞不過,歎了一聲說道:“其實這件事情,我不是有意隱瞞,隻是一時還不知該怎麼說。”
李彥直仍不接口,吳平這才道:“南澳那幫人,都是饒平人。”
他這麼一說,李彥直登時便明白了。吳平是福建詔安人,詔安與饒平分屬閩、廣兩省,卻剛好都在邊境上,跨一跨腳便過去了,吳平幼時亦常在兩地流竄,所以李彥直一聽,便道:“這麼說來,他們是你的老鄉,還是親戚?”
“是有些親戚幹連。”吳平道:“我小時候還和他們有過交往,彼此都知姓名。不過我如今既是幫三公子做事,絕不會因私廢公,隻是想著怎麼處理比較好而已。”
李彥直道:“你這話說得就更怪了!我連澎湖這些沒什麼關係的人都不為難,何況你的鄉人、親戚?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還不知道我為人處事的準則?既聽說了南澳那邊有倭寇,就當與我直說,有事一起商量,何必收收藏藏,先想好了再來應答我?你我之間什麼時候有這等隔閡了?”
“不是這樣的!”吳平被李彥直這幾句有些重的話說得坐不安穩,站了起來,道:“其實……好!我直說吧!南澳如今有上、下兩寨。下寨的寨主與我沒什麼交情,不說他。上寨的寨主、副寨主,卻都是我的父執輩,小時候我給他們行過跪拜之禮,見麵都要叫叔叫伯。掌權的人裏頭,也有我的兄長輩。”
李彥直道:“那算是你極親的人了。澎湖南澳,相隔不過一道海峽。他們既與你有如此淵源,何不邀他們過島一敘?就算那幫倭寇真藏在澎湖,嗯,隻要他們把二哥平平安安交出來,我看你麵子上,也不與他們為難。”李彥直這麼說,那真是很給吳平麵子了!
吳平心中一熱,歎道:“三公子你還沒問他們的姓名呢!”
李彥直笑道:“聽你這麼說,他們還是有名的人物了。嗯,卻都是誰?”
吳平道:“南澳上寨的寨主是李大用,副寨主是林國顯。”
李彥直聽到這兩個名字,不由得一怔,原來這兩人他都知道!
自北尤溪機兵團打響了名氣以來,不但延平府常調遣之以平賊滅寇,有時候臨近府縣也來借兵,機兵團戰無不勝,在綠林間威名漸播,被閩省盜賊目為克星!
而這李大用、林國顯,偏偏就是閩、廣交界處的一夥劇賊強寇。李大用、林國顯一派雖然和許棟李光頭一派有不淺的關聯,但他們畢竟與許、王、李略有不同,籠統一點可以這樣說:許、王在低潮期雖也幹過沒本錢買賣,但本質上還是商人,隻是客觀條件不允許,因此且商且寇,在意願上是樂於做商人,在行為上也不憚為海寇;李、林雖也做些通番的生意,但身上的盜賊色彩卻甚濃,做生意更多的是要將贓物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