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和婉容見念春宵在老太太塌上躺了,吐了吐舌頭。她們是不願意和老人睡在一起的,心裏覺得醃臢。
三夫人見這祖孫二人融洽至此,心內窩火,麵上還得笑著。這寶丫頭生得冰肌玉骨,風姿綽約,稍稍打扮就讓人移不開眼,和她那死了的娘一模一樣。大夫人是老太太的舅侄女兒,她在的時候,老太太就格外寵著大房,死了以後更是變本加厲。她又看她的兩個女兒撅著嘴,一臉的不以為然,更氣了。都是些不爭氣的,不知道哄人!
“都回屋吧,天熱,晚飯也不用過來伺候了。”老太太朝一屋子神色各異的人揮了揮手,道。
“是,老太太。”二夫人率先答應,三夫人隨後,婉玉和婉容如蒙大赦,緊跟著。
“錦哥兒那怎麼樣?”驀地,老太太像起了什麼,突然問。她問的當然是三夫人。這念府襲的是寧國公爵位,念春宵的母親死後,父親頹廢不起,老太太心力交瘁,便讓三房當了家。三老爺三夫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府中大小事務都歸他們管。
念春宵心頭一動。這錦哥兒是父親和趙姨娘生的兒子,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三夫人的心卻像被扔進了滾燙的油鍋裏。錦哥兒是大房的庶子,雖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見,但念府人丁單薄,二房本有一子,長到十三歲掉進池子溺死了,三房隻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錦哥兒這念府獨苗的身份擺在這兒,就是她心裏的一根刺。果然,老太太想起他了。
“好著呢,老太太要瞧瞧?”三夫人強顏歡笑,聲音止不住發抖。
“不用,你去吧。”老太太歎口氣,伸手去攏念春宵麵上的碎發。念春宵閉著眼胡思亂想。想著想著,腦袋發脹,眼皮變重,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老太太看了她許久。這孩子,生得好,像極了她娘,性子卻……眼見就要十六了,平常女子早成了親,孩子都有了。她寶貝的留她這麼大,再要舍不得,就是耽誤她的終身了。
“老太太,歇歇吧。”秋苓細語著攙起老太太,服侍她在裏間床上躺下,自己拿了扇子在一邊扇風。
“秋苓,你去看著姑娘。這裏菊影守著就可以了。”良久,老太太吩咐道。她側躺著,麵朝裏,秋苓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老太太近年對姑娘寵得越發厲害,她瞧著,未必是好事。二房也罷了,三房那邊難免嫉妒。大房無人,姑娘又是那種性子,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她思索一番,喚了菊影進來,自己去了念春宵邊上守著。
念春宵這一覺直睡到日落西山。待她梳洗完,晚飯已經擺上了。老太太坐在上首,笑眯眯地等著她。念春宵心裏暖暖的,挨著老太太坐了,貼心地給老太太布菜。
“寶兒,你多吃點。禁了大半個月的葷腥,人清瘦了不少。”老太太吃了口念春宵夾的清蒸鱸魚,放了筷子。她仔細打量了念春宵一回。見她眼角低垂,柳眉微蹙,清瘦的麵孔,白淨的膚色,黑發隻挽了個髻,沒半點裝飾,衣裳也是淡淡的粉,素得過份,卻偏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風流。她記得她娘可是喜歡穿大紅大紫的鮮豔顏色。
“老太太,廚房新做了一道酸筍湯,很是清爽呢。”秋苓也看了念春宵一回,笑著為她和老太太各盛了一碗清亮的酸筍火腿湯。
老太太慢慢地喝著湯,眼睛還在念春宵身上。念春宵靜靜地吃飯,屋裏一時安靜下來。
“不好了,不好了!”屋外一個小丫頭突然嚷起來。
老太太聽見冷了臉,念春宵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拿了象牙筷子在碗裏挑挑揀揀,已然沒了胃口。
“作死呢!”有年紀大的媽媽壓低聲音斥喝。秋苓也繞過屏風轉出去。
“秋苓姐姐,不好了!映月姐姐和王媽媽打起來了!”那小丫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了秋苓,有恃無恐地叫著,神情誇張,一雙白眼更是狠狠地剜著之前斥她的老媽媽。
秋苓認出這是桂園的小丫頭,臉色不大好看。
念春宵回了桂園,秋苓帶了幾個婆子跟著。進了桂樹林就聽見院子裏吵吵嚷嚷,聒噪得很。念春宵向來喜靜,聽到這吵鬧聲,眉頭緊皺,腳步加快。走到院子裏,看到地上亂遭遭地扔著許多東西。鋪蓋、衣裳、連首飾都有。
映月和王媽媽抱作一團撕扯。她長這麼大,沒做過重活,那幾兩力氣哪裏是精幹矯健的王媽媽的對手。明顯處於下風,被王媽媽揪了頭發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