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酥再次睜眼已是十日之後。

他是突然感覺自己隱隱觸摸到了什麼屏障,卻一直不得法,再不能寸金,又粗略算了下時間,得知距離清潭秘境的開啟時日不多之後,他也就不再強求,出了定。

略一抬眼就看見靠牆而坐,木著臉打量他們的時平俞,不由感到好笑。

他四處一看,江城和單斐正圍著個看不出材質的丹爐,不知道在合作煉製什麼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脫身,他也不願去打擾,就又把視線投到了古彥身上。那家夥倒是正正經經的在打坐,不過觀他周圍的氣感,應該也離出定不遠了。

不再多想,蘇酥雙手在地上猛的一撐,穩穩站了起來,朝他那邊走去,“恢複的如何了?”

“倒是比之前好上一些。”時平俞想了想,說道:“雙手偶有麻脹感,可抓曲,可提物,不能掐訣,不能禦器攻擊。不過照此下去,不出月旬,應該也就能痊愈了。”

“那腿呢?”這才是最麻煩的。

時平俞搖了搖頭,那張看習慣了的棺材臉上,也有了些陌生的鬱結,“仍舊沒有知覺。”

蘇酥眉頭皺起,蹲下了身來。他用手輕輕敲擊對方的膝蓋,又試了試刺激腿部麻痛的穴位,那兩條腿卻仍舊毫無反應,從膝上寸許直到整個腳掌,半點也沒見好。

他到底知道些未來,遂勸道:“時日還短,不用太過著急。不過總是癱著也不是個事兒,我還要帶你去清潭秘境呢,得想個法子……”

時平俞愣了愣神,看向蘇酥的眼神十分複雜。

從小到大,十二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麼不計後果的對他好,他隻是習慣的在心房鑄造起圍牆,拒絕別人的靠近來自保,卻並不是不知好歹不懂感恩。

自己的狀態自己最清楚,他現在丹田被廢四肢俱毀,換位思考下,假使他是蘇酥,也是絕對不會把這樣一個麻煩帶在身邊的。

也許有人心情好,會給他些下等的療傷丹藥,或者送到凡俗人家保下一條命。人都有憐憫之心,修士雖說要摒七情棄六欲,成無上大道,但能做到這些的,千萬年來也不過寥寥數人。更有甚者,假若這些起了憐憫之心的人,知道他的敵人是能將時家覆滅的大能,恐怕也隻會遠遠躲開他,不願沾染分毫吧。

這些他都心知肚明,可蘇酥卻不同。不管是不知道的一開始,還是知道了的以後,他都沒有拋棄自己。甚至還為他耗費了許多天材地寶,還為他尋到了那樣一個大機緣。

清潭秘境啊……

饒是過去鼎盛時,時家每次收到的清門引也才不過二十五個,除去三個築基以上金丹以下的名額,剩下的二十三個煉氣期名額就算閉著眼睛挑,也定然輪不到他。

哪怕他有朝一日,能憑著自己的努力爬到練氣巔峰。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存在是家族的恥辱。

多可笑,方外的修真世家,反倒延續著凡俗人定下的條條框框,母親未婚而有他,便不管他天賦強弱,硬是將他們打上了恥辱的烙印,這太可笑!

不過他也靜下心來想過,如果他的丹田不是一出生就比旁人脆弱,恐怕也不會活的那麼艱難,也許族長和長老們正是因此斷定他難成大器,才放棄他的罷?連血脈相連的家族都放棄了他,可一個素昧平生的外人,卻對他付出良多。人心都是肉長的,說不感動那都是假的。

想到自從遭逢大難,還未對這人釋放過善意,時平俞看著拖著下巴想事情的蘇酥,心頭一動,便露出了個笑臉來。

蘇酥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石頭你怎麼了,不要嚇我,是岔了真氣還是哪裏疼?”

時平俞:“……”

“瞧這可憐的,臉都難受的抽筋了。”

時平俞:“………………”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噗!”這招人煩的笑聲一聽就是古彥,他剛一出定,就聽見了蘇酥最後那兩句話,直接笑趴在了地上,一不小心扭到了傷處,他又緊接著變了語調,疼的呻.吟了起來。

蘇酥壓根不打算搭理他,他看著烏雲罩頂的時平俞,隻覺得莫名其妙。無奈將實現移開,停到了那堆沒有用到的木材上。

“你在看火竹?”古彥揉著傷處輕‘嘶’著坐了起來,順著蘇酥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有些奇怪,“隻是些凡俗之物,能有什麼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