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平俞盤膝坐於岩上,一調息便到了黃昏。等到夕陽西垂,天邊泛起紅霞,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徹底將體內古怪的躁動壓製了下去。
身上的水氣早在調息不久後便隨著靈氣的運轉升騰蒸幹,時平俞神色平淡的站起身來,將寬鬆的中衣一攏一係,便將肌膚遮擋了個嚴實,半絲不漏。
蘇酥眼巴巴的瞅著時平俞,視線像帶著鉤子似的在布料的縫隙中穿梭,良久方才宣布放棄,也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悵然若失。
時平俞卻不理他,隻迅速穿戴整齊,撩眼瞥向湖水,麵無表情道:“有異。”
他的神情尤為平淡,語氣並無起伏,就好像甫一睜眼,並未看見自己被什麼人上下其手輕薄一般,反倒更叫蘇酥心下惴惴,摸不著頭腦。勉強壓下心虛與不安,他抿了抿唇,問道:“你發現了甚麼?”
“我們一路都未曾分開,我的轉變,正在入湖之後。”時平俞說罷急走幾步踱到岩邊,他思索了一瞬便蹲下.身來,掬了一捧清水,在月光下輕輕搖晃。與眾不同的溫度刺痛他的掌心,時平俞雙眼微眯,道:“果然如此。”那一瞬間,才壓製不久的躁感又有卷土重來之勢,他雙手一鬆,水‘嘩啦’落下,迸濺在岩地表麵又向上彈起,活似開出一朵激昂的花。
蘇酥並非蠢人,經時平俞一點,自然明白了過來,他回憶道:“水溫的確不正常,可若有問題,怎地我卻安然無恙?”
“這點我亦不知。湖水對我影響極大,你無感,小四卻很是喜歡,不願稍離。”時平俞擰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蘇酥深表認同的大力點頭,他立刻回想到抓回來幾次,卻仍舊得空便偷跑鑽入水中翻騰的小獸岩魘,心頭的疑竇不由更多了些。他看著時平俞再次拎起小獸柔嫩的頸肉,將之放在肩上,等著它抖幹毛發,戀戀不舍的將屁股背對湖水力爭眼不見心不煩,心中一陣古怪。
他想了想,仍是建議,“我們探探這島?”
“也好。若能找出這件怪事的因由,最好不過。”他頓了頓,大步朝島內走去,聲音也跟著降低了幾度,意有所指,“最好不會再有第三次……”
“!!!”
臥槽什麼叫第三次,他確定沒有露出馬腳,丹宗之事不可能露陷!還是說……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刺激了大腦,那廝又把遺忘在識海深處的陳年記憶翻出來了?!
蘇酥一臉僵硬的看向時平俞,他最好的朋友頓住了腳步,回過身來,正麵色平淡的看著他,眼神深邃無波仿佛堪透了一切,叫蘇酥心虛作祟敗下陣來,破罐破摔虛弱的咧了咧嘴。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反正石頭看起來不像是想要追究到底的,他又是情急之下為了救人,應該沒有大礙。
蘇酥有些心塞的歎了口氣,看著不知何時又向島內走去,隻餘一個背影的時平俞,提步追了上去。
……
此間孤島若非大能另辟的空間,便是自然形成的靈氣寶地,絕非普通俗世之處。
這是兩人在島中探路近一個時辰後得出的結論。因為當夕陽徹底沉沒,暮色降臨時,蘇酥與時平俞也終於發現了岩島另一個與眾不同之處。
四周依舊有著淡光,蒼穹卻漆黑如墨,無星亦無月,根本尋不到照亮夜空的光束來自哪裏。且白日裏還不明顯,但到了夜間,他卻發現,整個天空似乎浮動著一層氤氳的霧氣,將那片暗色與他們阻隔開來,變得模糊扭曲,看起來頗似隔紗望物,虛妄又不真實。
這應該便是維係空間的結界了。
他不知道結界的邊界究竟在何處,這片岩島並不算小,一頭是古怪的湖水,尋不到來路且對他影響頗巨,不敢輕易下去,剩下的邊緣卻是層層疊疊的岩山,峰連著峰,錯落起伏,看不到頭。
他們知道,毫無異狀便代表著離開的契機仍未出現。一般的異空間有進入的契機,自然也有離開的契機,且大多伴隨著大機緣,他們恰巧進來,卻不一定何時方能離開。
不過兩人對此並未太過憂心,他們沿著寬廣的岩石路麵行去,並不敢常用‘縮地成寸’耗費靈氣,隻戒備的擠入岩山中,以防或許會出現的變故危機。
‘嗑啦——’
在兩人一路無言之時,突兀出現一聲清脆的嗑啦聲,實在有些太過刺耳。時平俞忽地一頓,猛然回頭,低喝出聲,“甚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