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盟央視的最初動力,是希望能夠以更加具有傳播效果的方式來做新聞,這是我身在新華社“腳踩兩隻船”做央視《焦點時刻》國際報道的想法。可是,當1995年我被正式調進中央電視台,卻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獲。電視平台巨大的傳播力,使我無意當中成了一位“名人”。走到哪兒,都能被認出來。後來出行時,墨鏡和帽子成了我的固定裝備。
當然,我這樣喬裝打扮,並不是擺譜,而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有時候我去街頭小店吃碗蘭州牛肉麵,要是不加掩飾就這麼進去,那麼從服務員到吃麵的客人都會認出來,然後這個要跟你合影,那個要跟你聊兩句,有的可能還要個簽名什麼的,這碗麵就別想吃下去了,同時也幹擾了人家店裏做生意。
成為名人之後,除了要適應新的生活方式,更要在心理上麵對“名利場”的考驗。這麼多年以來,我也是經過了一番調整和適應,終於能清醒地看待這一切。名和利,來得容易,去得也很快。這些年在電視熒屏上,劃過了一顆一顆星星,有的一夜成名,有的轉瞬即逝。隨著時間流逝,有誰還記得那些曇花一現的明星?
我的老母親常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要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失去了光環,變得暗淡,你未必能夠承受得了。所以我常常覺得,我們在這個名利圈裏的人,應該做好一種思想準備,就是總有一天,你會像那顆從天際劃過的星星一樣,失去光亮,回歸到本真的狀態。這種時候,內心一定要充實,以一種淡然的心情,去看待你所獲得的,看待你可能失去的。人的一生在不斷地變化當中,有起有落,你有大紅大紫的時候,也會有非常鬱悶失落的時候。
有時候,我參加一些活動,看見一些過了氣的老藝術家、老演員、老歌手,坐在正如日中天的當紅偶像旁邊,眼神裏透露出一種淒涼。那種反差,我看在眼裏,也會觸景生情,給自己一個警示。我偶爾也會麵對一些類似的境況,某個新主持人突然火得一塌糊塗,要說我心裏一點漣漪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能做到,讓自己心情平複,去客觀淡定地接受這件事。這就是現實。
中央電視台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成名的平台,不可避免地就會成為名利場,因為人就是這樣,有了名就有利,在麵對名利時,大多數人很難逃脫內在的規律,就是會竭盡全力,不斷地追逐名利,欲壑難填,沒有止境。今天你攀上了一個新的平台,明天就想上到更高的平台,今天上《東方時空》,明天就想上《焦點訪談》,後天就想上央視一套的大直播,大後天你就想上春節聯歡晚會,恨不得哪兒哪兒都是你。
但是,這個舞台上不可能是一個人的,也沒人能夠永遠獨霸天下。我一直提醒自己首先是一個記者,是一個新聞人,我的技能是新聞編輯記者,這方麵的業務能力我從來就沒丟過。到現在我還時常要編編稿子,寫寫詞兒,包括2013年重返伊拉克的策劃,我也深度參與。時至今日,很多節目的串聯詞、主持人出鏡的話、采訪稿之類,都會有人提供給我,但我肯定自己都會再過一遍,甚至一個字一個字地重新寫。
我要保持自己在這方麵的實力。因為我認識到,作為一個臉蛋兒出鏡,在央視這樣的平台上,生命力是很短暫的,不會永葆青春。而如果我是一個記者型的節目主持人,隻要國家政策規定允許,哪怕白發蒼蒼我依然可以主持,依然可以上前線。反過來,如果就這樣沉醉於名利場,很可能混不到頭,甚至於會看到自己被擊敗,被替換的那一天。
這些年,不斷有人問我:你好像沒有以前“火”了,很沉寂,是不是被央視封殺了?其實人的每個階段都不一樣,一個人不可能永遠衝鋒在前,身邊的很多境況都會發生變化,我一直覺得,並沒有所謂“封殺”這種事情。這麼多年風風雨雨,來的來走的走,長江後浪推前浪,百花爭豔春滿園,對電視台來講,是個欣欣向榮的景象。對於這個舞台上的參與者來講,起起落落都是短暫的,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因為觀眾一定會有新的選擇。像我的哥們兒劉歡,這麼多年能在中國歌壇上,維持一個大哥級的地位,在我看來幾乎是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