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積德緊走幾步,跟在胡誌雄的身後,哀求道:“大哥,你就當給做兄弟的一個麵子,上車吧!”
胡誌雄頭也不回地說:“行,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汪積德說道:“好,你盡管說。憑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不要說一個要求,就是十個八個的,也沒問題。”
胡誌雄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往後,你們不要再來找我!”
汪積德愣住了,過了片刻才說:“大哥,為……為什麼?”
胡誌雄說道:“不為什麼,我想過點正常人的日子!”
他說完後,轉身上了車。汪積德也上了車,就坐在他旁邊。車子啟動,向前行去,將監獄的大門遠遠地拋在身後。
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胡誌雄始終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汪積德望著他的樣子,眼中露出憂慮之色,幾次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車子駛入高雲縣境內,汪積德終究還是忍不住,呐呐地說道:“雄哥,有一件事我……我必須告訴你!”他見胡誌雄微微點了一下頭,便鼓足勇氣說道:“其實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在半個月前,她死了!警方說她是自殺的,我們……”
胡誌雄眼中露出狼一樣凶戾之色,嚇得汪積德渾身一顫,接下來要說的話頓時哽在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胡誌雄露出一抹苦笑,將頭轉向窗外。過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他果然猜中了!”
汪積德驚問道:“雄哥,是誰猜中了?”
胡誌雄往後一躺,顯得有些疲憊,低聲說道:“是我的一個獄友,當過市規劃局的副局長,遭人舉報,查出他貪汙受賄1000多萬,被判了9年。”稍停了一會,他接著說道:“他對我說,他實際不是栽在貪汙受賄上,是栽在人際上。身在官場上,有時候說了什麼話,做過什麼事,自己不覺得怎麼樣,說不定就已經得罪了不少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都算不準什麼時候就栽了。別人既然要整他,就有整他的辦法,任他怎麼樣都翻不了身……”
汪積德“嗯”了一聲,官場上的那些貓膩,他也知道不少。
胡誌雄說:“給我一支煙!”
汪積德忙從身上拿出一包軟中華,抽出一支遞過去。胡誌雄接過煙銜在嘴上,讓汪積德為他點上火,深吸了幾口。
汪積德自己也點了一支,車內頓時彌漫著濃鬱的煙草香味。一支煙快抽完時,汪積德說道:“雄哥,要不你去看看她,就葬在火葬場旁邊的公墓裏。”他見胡誌雄沒有反對,便拿出手機,通知縣城裏的兄弟,趕緊訂幾個大花圈,直接送到餘愛仙的墳上去。
胡誌雄把吸剩下的煙蒂丟到窗外,沉聲問道:“其實我還有幾個月才刑滿,為什麼急著把我從裏麵弄出來?”
汪積德似乎嗆了一下,咳了幾聲之後,說道:“雄哥,你不是提前釋放的嗎?”
胡誌雄說道:“是提前釋放,可這件事是有人操控的!”
汪積德說道:“我也覺得很奇怪。以前任由我們想什麼辦法‘撈’你都沒有什麼用!”
胡誌雄說道:“他對我說,一定是有人想我出來。”他的眼睛始終望著窗外,繼續說道:“要是換在一年前出來,我一定會把高雲縣鬧個底朝天,是他教了我很多為人處世的大道理。人一旦進到那裏麵,接觸不同的人,能學到很多東西。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醉雞,而我,也不再是以前的雄哥!”
高雲縣的公墓就是火葬場的邊上,那座並不高的小山,全是密密麻麻的墓碑。
車子到達山腳下,那裏已經有了好幾輛車,幾十個穿著黑色西服,胸口佩著白色紙花的男子,分成兩排,站在公墓的台階上。在另一邊,幾個男子抬著很大的花圈。
胡誌雄下車的時候,一個人從旁邊走過來,站到他麵前,恭敬地叫了一聲:“雄哥!”
他看著麵前的王小虎,見對方那一頭爆炸式的頭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清潔光溜的光頭。胡誌雄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以前別人都叫你大頭虎,現在成虎爺了!”
王小虎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在雄哥麵前,我永遠是大頭虎!”他瞟了一眼胡誌雄身後的汪積德,接著說:“我聽說醉雞去接你,所以就沒去。我猜到你一定會來看她,這不,早準備好了!”
胡誌雄問道:“她真的是自殺的?”
王小虎說道:“我向一個搞刑偵的朋友打聽過了,從現場看,確實是自殺。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想不開。”
汪積德說道:“我一直認為,她自殺肯定是有原因的。”
“人都死了,還提那些做什麼?”胡誌雄說完,朝山上走去。有兩個男子在前麵帶路,將他引到餘愛仙的墳墓前,並利索地擺好花圈,點燃香,燒起紙錢。
他站墳前,摸著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凝視著照片上的人。這張藝術照是她那年生日的時候,他陪她去省城拍的,原來擺在她臥室的書桌前,想不到現在居然放在了這裏。
笑容猶存,伊人已逝。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憶著往日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有歡笑和快樂,也有痛苦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