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積德點燃了三炷香遞給胡誌雄,見他沒有接,隻得自己朝墳墓拜了幾下,將香插在小香爐裏。
王小虎也學著汪積德的樣子上了三炷香,而後退到一旁,過了一會兒,說道:“雄哥,都怪我們不好,沒有保護好她。那些人都是……都是縣裏的頭麵人物。我們……”
“你們惹不起的!”胡誌雄望著麵前的兩個人,低聲說道:“我並沒有怪你們,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做什麼事都會想一想後果,不像以前那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汪積德扭頭看了王小虎幾眼,走到胡誌雄的麵前,低聲說道:“雄哥,今天晚上……”
胡誌雄說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從今往後,我們就當是不認識的人,不要再來找我!”
“雄哥,為什麼?”王小虎說道:“你這一出來,兄弟們還想著重新跟你呢!”
胡誌雄說道:“你們都是做老大的人,又怎麼能重新做小弟呢?我沒別的意思,隻想過幾天安穩的日子。以前的那些,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
王小虎張了張口,沒有再說話。
胡誌雄凝視著餘愛仙的照片良久,用手在墓碑上重重地拍了幾下,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他那幾下,猶如拍在汪積德和王小虎的心口,兩人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子,相互望了望,也沒說話。
“送我回去!”胡誌雄轉身下山。
紅旗茶場在縣城西北麵,雖然距離老縣城兩三公裏路,可幾乎都是連在一起的。茶場成立於上個世紀60年代。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最紅火的時候,擁有茶園10000多畝,職工1000多人。受市場經濟的衝擊,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紅旗茶場的經營狀況如日落西山,盡管茶場的領導想了很多辦法想挽回舊日的輝煌,可都無濟於事。
1998年,紅旗茶場宣告破產,所屬職工全部下崗各謀出路。昔日機器聲轟鳴的茶葉加工廠房成了鳥雀的居所,茶場擁有的茶園,也被私人承包。
原先職工們居住的宿舍,大多是上世紀60年代建的磚土結構的平房,曆經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已經破爛不堪,成為縣裏有名的貧民區。貧民區最大的特色,就是隨處可見低矮的簡易窩棚,很多從鄉下來的人,在縣城內打點零工,為了省幾個錢,就住在窩棚裏。
2004年,縣委縣政府興建新縣城的規劃出台後,紅旗茶場一下子成了新縣城中心附近的商業區,地價隨之上漲。茶場那空蕩蕩的廠房和長滿雜草的茶園,被縣裏陸續“開發”,變成了商業用地,並很快成了高檔住宅區。根據縣委縣政府的設想,要把新縣城打造成花園式的縣城,前期的建設很重要。前期建設好了,將有助於拉動招商引資工作,所以各個部門在建設新辦公樓的時候都想打造高標準的辦公樓,以吸引企業入駐。
在職工宿舍周圍的茶園被相繼開發以後,那些平房被眾多商業大廈和小區包圍著,顯得極不協調。縣裏早就想將那一塊區域的職工宿舍連同原先的城郊居民區一同遷走,隻是由於搬遷資金太大和其他諸多的原因,才一直未能付諸實施。
經過這些年的旅遊開發,縣裏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在將修建文化廣場的提案放進日程後,對於文化廣場邊緣那處貧民區的商業開發,也迫在眉睫了。
幾輛豪華小車駛過新修的水泥大道,拐進一條坑坑窪窪的柏油馬路,在貧民區邊上的一個路口停了下來。
胡誌雄背著那小背包下了車,也不看後麵的人一眼,徑直向前走去。
在一排低矮宿舍最盡頭的一間屋子裏,走出一個穿著碎花上衣,手裏端著一個臉盆的女人。那女人看上去約莫40歲,雖然臉上有歲月的痕跡,卻不難看出她年輕時候的俏麗。
她剛彎腰在屋旁的水池邊上搓了兩件衣服,就聽到鄰居叫道:“曉蓮,那是不是你男人?”
她抬起頭,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她走過來。她怔了一怔,手裏拿著的衣服落在盆裏,濺起的水花淋濕了她的褲腳。
她望著那越來越清晰的身影,眼睛漸漸模糊起來。20多年前,正值花樣年華的她,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就深深地喜歡上了,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投入他的懷抱。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剛出獄沒多久的街頭混混。他不顧她有孕在身,獨自去南方闖蕩,一走就是幾年,期間沒有給她來過一封信。她為他生下一個女兒,默默忍受著街坊鄰居們的閑言碎語。那個年代,一個姑娘,在沒有出嫁的情況下為男人懷孕並生下孩子,要忍受多大的精神壓力呀!
後來他回來了,拉著一幫兄弟“打江山”,生意做得那麼大。他想接她一起享福,住別墅開名車。但是她拒絕了,因為她想要一個名分,他一直未能給她。她知道他身邊不缺女人,更何況,坊間多次傳出他要與高雲縣第一美女餘愛仙結婚的傳言,對她的刺激很大。
看在女兒的份上,他曾經也想和她結婚,可他對她早就沒有了那種感情。後來他又總是在風口浪尖裏生活,為了女兒的安全,他又覺得暫時不結婚也好。這麼一拖再拖,她對他失去了信任,寧願自己一個人帶著女兒過日子。他曾經多次給她錢,以她的名義買了一套別墅,想彌補她,可是她什麼都不要。年輕時的衝動導致的苦果,她獨自吞咽,毫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