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沒事嗎?”
“沒事。”侍從答道。
又過了一小會兒,忠正又問了。“喂!有什麼異樣嗎?”
“沒有。”
“沒有就好。有的話反而不好辦……”
海口誇得不小,忠正的聲音此刻卻在顫抖。
不久,上了三條大道折向左。蹄聲篤篤,牛車向前行去,終於駛上了堀川小路。
車子停住了。
“大人,下麵該怎麼辦?”侍從請示道。
忠正掀簾觀測前方。隻見雨霧深處,朦朦朧朧可以看到橋頭。
“沒……沒關係。”
“真的不要緊嗎?”侍從也能感到忠正的膽怯。
“前……前進。”忠正說道。
車軸再度吱吱作響,車身移動了。
“馬上就要到堀川橋了……”侍從說。
“呃,嗯嗯。”
忠正咬緊牙關,呻吟似的,僅僅點了點頭。
一直在地麵上行駛的牛車聲,很快變成了軋在木板上的聲音。
忠正魂飛魄散。他緊閉雙眼,在車中念起佛來。牙齒咬得緊緊的。
如果咬得鬆點的話,牙齒相撞的聲音就可能傳出去。
就在這忠正的耳邊,忽然—
“有……有人!”
響起了侍從的聲音。
“什……什麼?”
車子停住了。忠正的臉上失去了血色。
“是……是女人!”
“啊!”忠正發出痙攣的聲音,他驚呼,“掉頭!快掉頭!快把車頭掉過去!”
忠正不曾向外邊看一眼,車身就在橋上掉轉方向,疾駛回來。
忠正麵色蒼白地回到宮內,可是由於什麼也沒看到,當別人問他“怎麼樣”,他無話可答,隻得說:“一個女子站在那兒。”
“發生了什麼?”
“不是說了嗎?一個女子站在那兒。”
“你看見了嗎?”
“呃,嗯。”
“長得什麼樣?”
他被問得語塞,無言以對。
這時候,其他人從侍從那兒打聽來了消息。
於是真相大白。原來侍從看見對岸橋畔依稀站著一個似乎是女子的白色影子。忠正隻是聽了侍從的報告,連一眼也不曾朝外看過,就驅車返回了。
“忠正大人隻會說嘴。”
這樣的風言風語便傳播開來。
隨後前往三條東堀川橋去的,是一個名叫梅津春信的武士。
也是值夜的時候,藤原景直將這位梅津春信帶了來。
在宮廷中,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不久前,單槍匹馬將三個鬧得都城上下不安的強盜製服的,便是這個人物。
宮中接到密告說,三個強盜準備闖入油坊作案。於是他便扮作油坊小廝守株待兔,等三個強盜摸進來,斬殺了兩個,活捉了一名。
三個強盜行劫時,見了女人便奸淫,倘若有人看見他們的臉,便一律當場殺人滅口。
三個強盜同手下使喚的兩個爪牙,因為分贓不均發生內訌,一個爪牙被強盜殺死,另一個九死一生逃出來,於是密告了三人下一步的作案計劃。
三人摸進油坊時,春信站在黑影裏,問道:
“喂,你們便是強盜嗎?”
一個強盜一聲不響地拔出刀,大吼一聲“啊呀”,劈過來。
春信閃身讓過這一刀,踏進一步,將手中所持的長刀深深刺進這個漢子的脖頸。
第二個漢子舉刀砍來,春信拔出刀,順手向上一挑,就勢砍落下去。刀刃從漢子的左肩向下斬。
第三個漢子轉身就逃,春信從背後喝道:
“不許逃!逃就一刀斬了你!”
聽到怒吼,那漢子扔下手中的長刀,雙膝跪在地下,乞求饒命。
等到在外麵守候的官員進來,三個強盜中有兩個已經斃命,活著的一個也被反剪雙手,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這樁事就發生在春天。
春信是力大無比的武士,據說能用手指抓著馬蹄,生生撕裂下來。聽說有一次天皇為了測試他的力氣,曾下令將三件弄濕的狩衣疊在一起,讓這位春信徒手去擰。結果他竟若無其事地擰斷了。
“怎麼樣,我想請這位春信到橋邊走一遭。”
帶春信來的藤原景直說道。
“哦,有意思。”
“這是橋頭女和春信的較量嘛。”
於是決定由春信去。景直問,是否需要派人同去。
“我一個人就夠了。”春信說著,走出了宮廷,單獨一人徒步前往堀川橋。
“哎呀,到底不愧是春信大人。”
“這才是真正的武士氣概呀。”
值夜的人們七嘴八舌讚揚春信。然而,春信卻遲遲不歸。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時間流逝,終於到了早晨。
東方泛白,天已漸漸亮了,三四名侍從去堀川橋邊打探,發現在東橋頭,春信仰麵朝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