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吞噬(1 / 2)

我向著水中摔去,血衝向想要捂住傷口的手掌,熱的發燙。

他擁著我,頭已經垂了下去,手卻還緊緊交握著。我痛極了,想努力擺脫他,回到岸上。可手越來越沉,傷口的痛楚已經不是第一位的了,而是一種腦部的發昏——這一刀導致的出血量太大,這一次,我很可能會死。

秋宮鹿可能正在彌留之際,我推開他,用盡所有的力氣爬上岸。背包就在眼前,另外還有兩支腎上腺素就在裏麵——再不進行刺激,大腦將會在十分鍾裏麵總罷工,就算萬幸被救回來也會留下很大的後遺症,甚至變成腦死亡的活死人。

從來沒有想到,這些原來為那個人準備的藥品,在今天會派上這些用處。

自己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可是手上早就失去力氣了。手機浸水失靈,隻能先用那支腎上腺素了。它被從包裏抽出來,我拔開了塑料蓋,用力紮了下去。而意識終於也進入到一種混沌狀態,在藥品起作用前,我已經錯過了最佳求生時機。

不夠……還有最後一支……

我翻過身,一隻手用草泥蓋住傷口,另一隻手去翻背包裏最後的針筒。可太遲了。就在它落出指間時,我的手失去了僅存的一絲力氣,垂落在地。

黑夜中,湖水被風吹出輕輕的聲響。秋宮鹿的屍體斜靠在池壁上——或許還不能稱為屍體。腎上腺素的致死很不穩定,他很可能還活著,存有微弱的意識。

……我會比他先死嗎?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笑了。昏黑的意識裏隻餘下了風吹過的聲響,溫熱的血流淌在泥土中,散發出濃重的腥味。

“沙……”

此時,忽然有什麼東西擦過我的身側,爬向湖中。模糊的視野裏,那似乎是個白色的人影,正拚命將秋宮鹿從水中拽上來。這個人想救他?我睜大了眼睛,心裏有一種鋪天蓋地的絕望湧來。

——開什麼玩笑?!我快死了,我簡直是一命換一命殺掉了這個人,現在居然有人在救他,而我隻能瀕死地倒在這裏看,開什麼玩笑?

憑什麼……

大概是人到了最後一刻才會迸發出的力量,我艱難地向那裏爬去,血在地上拉出了一條雜亂無章的紅線。那個白色人影正好將他拉了上來,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人影抬起了頭。

看到它的刹那,我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凝結了——那張臉上,隻有眼洞和嘴。

這是一隻還沒有被塑形的影君。

它側著頭看地上的這個快要死的人,卻沒有過來,隻是伏在了秋宮鹿的身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出乎意料——這隻影君沒有救他,而是張開了嘴,咬向他的脖子——秋宮鹿還沒有死,頸動脈立刻被咬破了,飆射出的動脈血鋪滿了四周。我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縱然遇到了那麼多可怖的事情,卻沒有現在所見的來得震撼。

一個人正在我的麵前,被影君活生生吃掉。

他不過抽動了幾下,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影君吃得很快,完全不經過咀嚼就咽了下去。表皮,肌肉,血脈神經,內髒……就在我的眼前,秋宮鹿還活著就被它迅速地吃下,上半身已經隻剩下了骨骼與一些內髒碎片。他的血濺到我的身上,那麼燙,混雜著影君身上濃重的腥臭。

同時,我的胳膊上突然一痛——有一支針筒紮在自己的肩峰,裏麵的藥正被打進去。我循著針筒看上去,見到了一張熟悉的、卻絕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臉。

——唐幼明。

他將藥打進去之後就沒再管我,走向了那隻正在吞食秋宮鹿的影君。高濃度的腎上腺素立刻就發揮了作用,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心髒開始受到劇烈刺激,重新將血液打入大腦。可失血實在是太多了;在還沒有看到他準備做什麼的時候,我終於合上了眼睛,昏死過去。

而視野中最後的畫麵,是秋宮鹿的內髒被影君吞食。

————

再次蘇醒已經是五天後的事情了。

這五天,我不斷在昏沉中做著噩夢,幾乎難以醒來。一個噩夢中包裹著另一個噩夢,層層無窮,可它們的收尾都是以那一夜的血色結束的——影君抓住了一顆心髒啃食,瓷白的臉上滿是鮮血。

我睜開了眼,一個人坐在床邊,正在看報紙。見我醒了,他立刻就靠了過來,讓我別動。

——是昆麒麟。他平安無事。

現在是白天,但是窗簾都拉上了。我躺在病房裏,可並非是七院的病房。

他將被子拉起來一些,說,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