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譯後記(2)(1 / 3)

在我國,施篤姆長期以來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其熱烈的程度甚至使某些德國朋友大為驚訝。施篤姆在中國的接受問題,自然就引起中德兩國不少學者的關注,而弄清楚這個問題,又最好是從他的代表作《茵夢湖》談起。

《茵夢湖》譯本知多少!

《茵夢湖》的譯本數目,過去一般都估計在六七個之間。其實,包括中國的台灣省和香港地區在內,我所知道的譯本總數已達二十二種,而且很可能還有遺漏。在我國老小皆知、影響深遠的長篇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譯本的數量也不過如此。說來湊巧,它的第一個譯本與《少年維特之煩惱》一樣,同樣出自郭沫若之手。不同的是它係合譯,但問世的時間卻比《少年維特之煩惱特》早一年,即在1921年7月1日由上海泰東局初版,可以認為是大翻譯家郭沫若一生譯事活動的第一個重要成果。譯本前還附有鬱達夫的序。這個本子隨後由不同出版社一版再版,單“泰東”一家,至1931年11月就印了十四版之多,足見多麼受歡迎。關於翻譯此書的情況,郭沫若在《創造十年·學生時代》作了生動的回憶。

繼郭譯之後,緊接著又出了唐性天(1922)、朱鍥(1927)、張友鬆(1930)、孫錫鴻(1932)、王翔(1933)、施瑛(1936)、梁迂春(1940)以及巴金(1943)等的重譯本,也都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巴金的譯本收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印行的《遲開的薔薇》一書中,1943年9月初版。他在為此書作的後記中寫道:

十年前學習德文時,曾背誦過斯托姆(TheodorStorm,1817-1888)的《遲開的薔薇》,後來又讀了他們的《蜂湖》。《蜂湖》的中譯本(即郭沫若先生譯的《茵夢湖》)倒是二十年前在老家裏讀過的。

我不會寫斯托姆的文章,不過我喜歡他的文筆。大前年在上海時我買過一部他的全集。我非常寶貴它,我一有空就拿它出來翻讀。雖然我至今還沒有把德文念好,可是為了學著讀德文書,我也曾翻譯過幾篇斯托姆的小說。

今年在朋友處借到一本斯托姆的《夏日的故事》,晚間寫文章寫倦了時,便拿出來隨意朗讀,有時也運筆翻譯幾段,過了幾個月居然把裏麵的《蜂湖》譯完了,此外還譯了幾篇較短的作品。現在選出《蜂湖》等三篇來,編成一個小小的集子。我不想把他介紹給廣大的讀者。不過對一些勞瘁的心靈,這清麗的文筆,簡樸的結構,純真的感情也許可以給少許的安慰吧。

在這段引文中,巴金不隻談了譯《茵夢湖》的前後情況,而且回顧了自己與施篤姆之間有過的種種關係(關於這個問題後文將詳細論及)。巴金的譯本是出得比較晚的,可是影響卻相當大,不但新中國成立前多次重版,1966年香港南華書店還重排過;1978年又收進了上海文藝出版社編印的三卷本《外國短篇小說》中,在當時剛打倒“四人幫”不久還鬧著精神饑荒的中國贏得了大量讀者。前年,作為迄今為止的最後和最年輕的譯者,我應約重譯《茵夢湖》。在工作的過程中,我仍從巴老這四十年前的舊譯文裏得到不少啟示。

在我們中國,是否還有哪一篇外國短篇小說像《茵夢湖》這樣一譯再譯,而且同時擁有像郭沫若、巴金、梁迂春等等這樣一些大名鼎鼎的譯者呢?以筆者的孤陋寡聞,的確還不知道。

《茵夢湖》與《意門湖》之爭

譯本多了,譯家之間必然會在原文的理解、譯文的表達以及保持原著的風格等問題上,產生分歧,而且一般的講,重譯者總是自認為勝過先前的譯者,於是乎便引起爭論。唐弢著述中的一篇題為《茵夢湖》的短文,可使我們窺見當年熱鬧情景之一斑,茲摘引於後:

郭沫若精德文,又曾與錢君胥合譯過德國施篤姆原著《茵夢湖》一冊……《茵夢湖》有譽於世,我早年讀此,倍受感動,印象之深,不下於《少年維特之煩惱》。這本書有多種譯本:商務印書館有唐性天譯本,書名作《意門湖》;開明書店有朱鍥譯本,書名作《漪溟湖》。朱鍥在序文指出唐譯語句滯重,不堪卒讀,“實遜於郭譯。但郭譯也有錯誤,並指出可以商榷之處凡十條”。最後,北新書局又有英漢對照本,為羅牧所譯,序文中對郭錢合譯之譯文施以攻擊,謂不可信。早期譯者常持此種態度,實則所據原文不同,羅譯既係英漢對照,根據英文本轉譯,實難據為信史。

說到分歧和爭論產生的原因,唐弢先生指出的一點當然是對的。不過,除此而外,更重要的恐怕還是譯者所持翻譯標準的不同,而且毋庸諱言,有時恐怕也存在門戶之見乃至文人相輕、同行相嫉習氣的影響。例如朱鍥的譯文根據的也是德文本;但他在序文中列舉的郭譯“可以商榷之處凡十條”,筆者在一一作了研究以後發現至少有兩條,原本是郭譯的更深刻、更正確,表達更自然,更順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