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大工夫,屋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這個年輕人穿著一套很講究也很素淨的深灰色衣服,手中拿著一頂褐色的寬簷呢帽。他的年齡看起來在三十歲左右,實際上可能還要大一些。
他有些窘迫不安地說:“請原諒,我進來前忘記敲門了。是的,我應該先敲門的。不過事實上我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請原諒我的失禮。”那個人把手放到額頭上,然後一扭身倒在椅子上,看上去他的心情很糟糕。
“我能夠判斷出你已經有一兩個晚上沒睡覺了。”福爾摩斯很親切地說,“這的確比工作傷神許多,甚至比玩樂還傷神。請問,我能夠提供什麼幫助嗎?”
“先生,我需要向你請教一些事情。我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現在,我的全部生活好像都混亂了。”
“你是否希望我成為您的谘詢偵探?”
“不隻是這樣。你是一位很有見識,又經曆豐富的人,我急切需要你的賜教。我想要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我懇求你能告訴我。”
他的話一點沒有連貫性,他喘著粗氣,聲調聽起來很顫抖,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感覺他連說話都覺得是很痛苦的事情,他好像一直在用意誌控製著自己的感情。
“這真的是一件特別難辦的事。”他說,“我想,沒有誰願意和外人傾訴自己的家務事吧,尤其是找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來討論自己妻子的行為,這應該是更讓人覺得尷尬的事。我覺得這樣做確實很可怕,但是,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所以就來找你了。”
“親愛的格蘭特·芒羅先生……”福爾摩斯開口說。
就見那個男人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他大聲說道,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如果你想隱瞞姓名身份,我奉勸你以後最好不要把名字寫到帽裏兒上,或者當你到別人家拜訪的時候,請不要把寫著名字的帽裏兒衝外。我很願意告訴你,在這間屋子裏,我和我的朋友聽到過各種各樣神秘莫測、稀奇古怪的事兒,並且,我們也有幸能夠讓很多惶惑不安的人重新得到了安寧。我認為,我們也能夠為你分擔一些煩惱。時間看來很緊迫,請你不要再在解釋上浪費時間了,還是快點兒把事情的大概情況告訴我吧。”福爾摩斯笑容滿麵地說。
我們的來客重新把手放到了額頭上,他看起來十分痛苦。從他的姿態和神情上我大概看出,他應該是一個不苟言笑、性格內斂的人,而且還是有些驕傲的,所以他常常寧願掩蓋自己的傷痛,也不願表現出來。過了一會兒,他猛然用握緊的拳頭做了個堅定的手勢,好像已經決定不再保守秘密,他開始說道:
“福爾摩斯先生,情況是這樣的。我是一個已婚男人,結婚已經三年了。在這三年當中,我和我的妻子就像所有的正常夫妻一樣,恩愛異常,生活過得很幸福,無論是在思想和言論上,還是在行動上,我們總能達成一致。但是,從上星期一開始,我們中間忽然出現了障礙。我發現,在她生活和思想的某些方麵,有些東西是我完全不知道的,她讓我覺得更像個陌生人。我們漸漸疏遠了,但是,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盡管如此,有一件事我還是想要告訴你,這樣,你才能理解後麵的事情。我敢肯定,艾菲是愛我的。而且你完全不需要懷疑這點。她全心全意地愛著我,現在對我的愛更加濃烈了。這一點我看得出來,也能感覺到。對一個男人來說,察覺出一個女人的愛是很容易的。不過,在我們夫妻之間存在的這個秘密讓我很苦惱。在弄清這個秘密之前,我們的關係很難像原來那樣了。”
福爾摩斯有點不耐煩地說:“芒羅先生,請你趕快把事實告訴我。”
“我先告訴你我所知道的艾菲的曆史吧。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雖然隻有二十五歲,但是已經是未亡人了,那時她的身份是赫伯龍夫人。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了美國,住在亞特蘭大城,在那裏,她嫁給了赫伯龍。赫伯龍是個律師,生意也不錯。他們生了一個孩子。後來,那地方流行黃熱病,她的丈夫和孩子就在那場疫病中死去了,我親眼看到了赫伯龍的死亡證。這件事讓她對美國產生了厭惡,於是,她回國和她未出嫁的姑母生活在一起,她們住在米德爾塞克斯的平納爾。當然,她的丈夫給她留下了巨額的遺產,大概有四千五百鎊。她的丈夫在世時用這筆資產進行的投資很成功,平均年利是七厘。當我見到她時,她到平納爾隻有六個月,我們一見鍾情,幾星期後便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