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了呆會兒不好,跟那魔症瞎摻和啥,不怕人笑話!蘭子他爹陰著臉訓閨女。
蘭子知她爹的心思,撇撇嘴兒:跟他攙和怕啥,人家哪樣不好……見爹有些眼藍,蘭子撲哧笑出聲來——放心,誰又沒打算嫁他,解悶兒唄,隻當耍猴的看看。
閑時,金子不找零活,不去耍錢,也不去神聊,隻提台錄音機,專到村後楊樹林子去哼,去跳,去扭,去唱。村裏後生不是光腦殼就是小平頭,唯金子頭發留得賽過女人的刷子,唱跳中不時前甩後揚,跟那貓狗抖落毛似的。
村人初時驚異,沒見過耍這把式的,出了怪物般看金子。後也便見怪不奇習以為常,隻說金子是秧子、混子、瘋癲魔症,直說就這一個寶貝兒,從小讓金子娘慣壞了,長出個半吊子。
金子唱歌時,村中幾個活脫後生無事就去湊和,蘭子也去,可蘭子打心眼兒裏看不上金子,她真的隻是圖熱鬧——就金子那德性,土不土洋不洋的,除了胡瘋亂魔,哪樣成?
連寵他的爹都罵他不爭氣不學好不務正業,連嬌他的娘也搖頭歎氣,憂愁這樣瘋魔下去哪家肯給媳婦。然金子不管爹訓娘勸人笑話,沒事還去樹林子。
誰知道角落這個地方春天已將它久久遺忘——我的家鄉並不美低矮的草屋苦澀的井水——生活是一團麻那也是麻繩擰成的花——命運不是那轆轆要掙斷那井繩——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頭——嘭嘭嘭嚓嚓嚓——跳跳跳搖搖搖……
蘭子呦該回家了,這麼大閨女吃飯也用吆喝!村裏傳來娘的喚。蘭子不應,兩手捧住紅紅的臉蛋兒,滿眼跳著金子的舞,滿耳唱著金子的歌。
咳,金子,賞你的,賣點勁兒!金子接住蘭子扔過的黃瓜,摩挲摩挲卻不吃,握在手裏當麥克風,嗓子扯得蓋過驢叫,一邊還直對蘭子甩頭發。蘭子有些不自在,臉也紅透了。
哎,金子你跳的對麼,鑽頭晃腚的?人來多了,有的還新鮮。咋不對,咱在鎮子給人蓋房時晚上看電視,裏邊的歌星都那德行!有人就替金子答。
那些日子不見了金子,蘭子不知咋的肚裏就發空,站不住坐不住的,自個心裏還納悶兒,莫不是中了邪,咋盡尋思那魔症?又轉到楊樹林子,懷裏摸出兩個果子,一個咬一口便不耐煩地扔出老遠,心裏就罵:這該死的金子!
乍聽說金子在地區首屆農民歌手評獎中鬧了第二名,村裏人真不敢信——就金子那德性真會得獎?後來有人說在鎮上電視裏還晃見過他的影兒呢!全地區二等獎又上了電視,趕上中狀元風光了!哎,大夥咂嘴說不怨金子瘋張,鬧半天人家是真有本事,怪不得恁上心,這回說不準就成了事!蘭子先是聽得笑到心去,笑著笑著笑出了淚花花,不知是甜是鹹。也不去村後樹林子轉了,也不去村頭聊了,蘭子每日隻悶在家裏發呆出神兒。娘說:瞅瞅,那丫頭讓金子把魂兒勾走了!爹撇撇嘴:那不是白搭,這回人家修煉成了精了,還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