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馬幫
提交時間:2004-12-1815:46:21
去年這個月稍晚些時候,因為業務關係去南京師大出差。虧得是年底忙,處長們都忙得好幾天不照麵,要不也輪不到我。嘴上說這兩天誰不忙啊幹嗎非得我去啊,心裏還真怕程姐就接著說,那你看攤子我去?因為我沒去過南京,心裏真想去。不說是幾朝古都了吧,也不提有多少文人墨客富紳巨賈商女俠士總統副總統代總統曾在那裏輪番演義,哪怕隻是到烏衣巷口隨便走走,看看那尋常百姓家也是很難得的呀。讀罷二月河的係列,找一枚乾隆通寶把玩,有沒有跟阿哥們、年羹堯們握手的感覺?
何況還有秦淮河以及隨波逐浪翻卷了千百年的詩興。前一陣子跟一位每年隻上論壇幾天的朋友小諂幾回合,當一切歸於寂靜後,突然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就是“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諂來諂去剩下的是什麼呢,很難溢於言表的心情。從“天下英雄誰敵手”到“鍾山風雨起蒼黃”中間又有多少回“一片降番出石頭”?長安給人的印象是雄沉,洛陽是清豔,臨安是奢華,而建業怎好用一個詞來形容?
聯係人特意強調南京師大有三個校區,要去的是隨園校區,還交待了公交路線或打的的大致費用等等。我猜就是校區這兩個太過現代的字眼兒模糊了曾經讓我心馳神往的隨園。再一個因素是壓根兒想不到。王小波之後碼字兒的人我以為最好玩兒的非沈宏非莫屬。他作過一個有趣的比喻:兩個相隔天涯的人春天的時候約好秋天一起去香山看紅葉,結果炎熱的夏天就在首都機場洗手間裏撞上了。一所現代的也還比較著名的大學怎麼能跟一位古代詩人的私家園林聯係在一起呢?
苦悶的時候讀詩就是酗酒,而要讀詞幹脆就是吸毒。尤其是當年輕得不能自已的時候讀那些唐五代詞以及宋詞中非常麻醉人的東西。李(商隱)杜(牧)以及老劉(禹錫)也有類似功能。我年輕時候不知幸還是不幸接觸了那些東西,上了癮,不能自拔。我猜應該有不少人享受過這種經曆。心情越來越灰暗,每天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幹什麼。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隨園詩話》,作者是袁枚。閑暇三樂發的圖,意想不到的結果,提醒了人們生活中或思想境界中有鮮明的不同的層次。袁枚就是把我帶出詩外讓我清醒了一些的人。原來還是生活的天地更廣闊。《人間詞話》和《滄浪詩話》好像更有名,可惜無緣。隨園的意義對我個人而言不亞於延安。
我是坐公交倒了一次車去的,因為打的不能報銷。南京師大的大門太一般了,北大的(西門)倒也不大,可是很隆重,不過後來才發現幾十步之遙南師大還有一個冠冕一些的門。進得門來不過是尋常建築,但是走幾步就發現這校園高低起伏,道路逶迤,煞是有趣。又深入竟看到許多古建築,南京的初冬並不蕭瑟甚至還綠意蔥蘢,與這些古香古色的樓閣亭台相互依偎,給人很意外的感覺。後來釋然是因為知道原來這裏的前身是金陵女子學校,好像很合理,也就沒再多想。
業務其實很簡單,主人也很好客。算是一次愉快的公費旅遊。其間當然也逛了大街小巷,還真沒看到有長得妨礙市容的。秦淮河也去了,平靜,從容,夜色中現代照明工程的輝映下很難讓人發思古之幽情。飯菜老實說不可口,他們津津樂道的板鴨,隻是不難吃而已。實在整不明白南京人怎麼用那麼小的口盅上菜,太憋屈得慌,還沒有翠花在邊上伺候。相比之下,還是杭州給人的感覺更舒適。臨別,主人送了一本小冊子,是紀念師大百年校慶的。道謝,塞進挎包,握手,再見。
瓊州海峽的渡輪像蹺蹺板,普通列車的臥鋪像搖籃,搖啊搖不知不覺就回來了。彙報,報銷,閑聊風土人情。慢慢的這個插曲跟任何一個其它的一樣在腦海裏被消磨。一天晚上,那本小冊子不知怎麼闖進我的視線。裝幀也還別致,尤其是封麵一幅古代樓閣的圖又勾起一點當時的困惑。誰,什麼時候,為什麼修造這樣的建築?一段文字讓我當場暈倒,暈得徹底不省人事:“南京師範大學是一所花園式學校。隨園校區原為金陵女子文理學院舊址,坐落在清代著名詩人袁枚的隨園故地,凝聚了中國古典園林之精華,沉積著豐富的文化曆史底蘊……”
其實,我心中的隨園是獨一無二的,而且不會隨著現實的滄桑有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