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黑了。乞者行走在大街上,他想起一句歌詞,就“鞋兒破,帽兒破,”地邊唱邊走,很快就引起路人的注意,有人把錢放進了他的碗裏,乞者心裏非常愜意。
走著走著,乞者感到腰裏鬆,肚子癟,褲子老要往下移。他把褲腰帶往緊裏勒了勒,這才覺得肚子餓了。
他聞到了一股香味,一股久違了的香味。他順著香味往前找,原來是一家烙大餅的小店。那大餅在火爐上烤到半黃時散發出誘人的,麥香味,叫他直流口水。他想吃,太想吃了。
他問夥計多少錢一個。
“5毛。”
他連忙從碗裏數出5毛錢交給夥計,接過大餅就急不可待地咬了一大口,哇,真香!他三五口就吃完了大餅。他怪怨起自己,這麼香的大餅他居然好多年沒有吃,差點都忘了。
他心滿意足,繼續哼著小曲朝前走,霓虹燈光一個接一個,把他的影子拉長縮短,再縮短拉長。看著自己變形的黑影,他心裏一絲恐懼,輝煌裏隱藏著黑暗的變幻,不正是自己這些年生活的寫照麼!他趕緊從這炫目的霓虹光裏逃出來,朝夜幕裏走去。
東十字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乞者沿十字路轉了兩圈,碗裏接了不少錢,他買了一杯熱牛奶喝了,又繞著十字路倒轉了三圈,他有點暈,搞不清東南西北,索性隨便走,到哪算哪,結果他走到了火車站。
這地方他很熟悉,每回來不是出行就是接送人,當然,是坐小轎車來往。而現在卻是靠自己的雙腿走來,是以一個乞者的身份來了,地位不同,心態也就不一樣,此時此刻他無法趾高氣揚,頭始終抬不起來。看出出進進人如流水,乞者想到裏麵去,他躲過工作人員的目光,溜進了候車大廳,感覺一下子曖和了,找了個角落站下,把碗放進編織袋裏,望著滿大廳的旅客。
過了一會,有趟火車進站,旅客們騰出些座位,乞者搶一個坐下。他把棍用兩腿夾住,頭朝後仰,這才覺得疲乏,四肢酸困,人像散了架一樣,他閉目養神,沒多會就幵始打噸了,腦袋不斷耷拉,他實在太困了,人老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每每驚醒,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才長出一口氣。他一看,旁邊左右沒人坐,然後東張西望環顧四周,沒什麼異常。他聞到了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噢!明白了,人嫌他髒嫌他臭,躲開了。“正好”他脫口而出,瞌睡了正愁沒地方呢,他把編織袋往椅子上一放,一頭枕上去,腿往椅子上一搭,抱著棍子躺下,不一會就鼾聲如雷。
這是乞者好多年來睡得最香最踏實的一覺,沒有泡澡,沒有按摩,沒有數數,沒吃安眠藥,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太陽光從候車大廳的落地窗戶裏透進來,照在屁股上他都不知道,直到保潔員搞衛生用拖把把他搗醒。
乞者立馬起身,壓在下麵的那條腿壓得麻麻的,叫他動彈不得,他齜牙咧嘴,使勁用拳頭砸腿。工作人員注意到他了,朝他走來,他連忙站起,一瘸一柺出了候車大廳。
車站廣場,風和日麗,行人如梭。乞者轉轉脖子踢踢腿,伸伸胳膊扭扭腰,感覺無比輕鬆。肚子癟了,他把皮帶往裏拉緊了兩扣,他覺得好玩,才當了一天叫花子,人就瘦了,比吃減肥藥還管用。
他餓了,想吃東西。人要真餓了,鼻子就特別好使特別靈,他嗅著香味朝西邊的吃喝店鋪而去。麵對香噴噴的各種早點,他猶豫了,身體好不容易瘐了,這一吃恐怕又會變肥,肚子一大,走路上氣不接下氣多吃力,他怕自己再回到胸腹脹滿的感覺中,叫他苦不堪言。他咬了牙,隻要了一碗小米稀飯。
乞者鑽進小巷,這裏可不比大街上幹淨整潔,到處髒亂不堪,他故意把行頭在泥裏土裏弄得又髒又難問,他以為這樣就更像叫花子了。可是錯了,他發現人們一見他就像躲瘟疫一樣避開他,一個上午連一分錢都沒要上。他納悶,想來想去想起天橋下那個要飯的,那就去找要飯的說說自己當叫花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