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有老兩口家裏的煤氣罐空了,等了三天兒子還不來,為了不讓氣販子克扣,為了省下1元送氣的錢,兩位老人不得不一人一手提上煤氣罐,踏著厚雪搖搖晃晃往煤氣站走,為躲避迎麵而來的黑色轎車,老太太腳下一滑,摔倒了。老頭子趕緊來扶,老太太的腳崴了,無法行走,老頭子又背不動,隻能架上老伴,兩個人三條腿往家裏挪。老太太操心煤氣罐不願走,老兩口立在雪地裏無援無助。乞者路過,觸景生情,想起了老父老母,於心不忍,就幫兩位老人叫來一輛人力三輪車,把老太太和煤氣罐送回家,他還代付了工錢。看著二位老人感激的樣子,他有了一種很少有過的感動和榮幸。

乞者踏雪而行,高興得手舞足蹈,他把雪弄到碗裏,用手抓著吃。他把雪用手團捏在棍的一端,弄成一個大雪球,拿在手裏掄耍,惹得小朋友跟著看,鬧著向大人要這種“玩具”,害得大人罵:“神經病。”乞者偷笑。

他走過長河大橋,來到北山上。遙望白雪中的G城,猶如在夢幻裏一般,一種美感油然而生。

雪像厚厚的棉被,把裸露的G城裹得嚴嚴實實,蓋住了G城的髒處亂處,遮住了G城的私處和羞處。把G城美麗的輪廓展現在世人麵前,讓性情中人感動不已,不忍在雪上行走,生怕自己的髒鞋和臭腳破壞了這潔白的世界。

想起了那首著名的《沁園春·雪》乞者大聲朗誦,沒想到自己居然一口氣背誦完了。他心裏問自己算個什麼人物?回答不出來。那算個什麼東西?好像什麼都不是。那算個什麼玩意?想來想去隻能算個叫花子。

他覺的自己就像個跳梁小醜,把本來整整齊齊和和美美的G城攪得亂七八糟,他發現,隻要他呆在G城,G城就灰象蒙霧蒙蒙,像是鉛做的城,而每次他離開G城,G城就晴空萬裏,陽光燦爛,像個名副其實的G城。

我難道是個瘟疫麼,是電腦裏的病毒麼,如此討人嫌,除了要賬的幾乎沒人記得我。

一陣風掠過,山上的柏樹發出陣陣哀鳴,叫他心裏一顫。又一陣怪笑掠過,他四處打量,除了他沒別人,眼前的景象多麼像在陵園裏,而他則像個孤魂野鬼,感覺山上隨時都會出現一個洞,風緊跟著他,似乎隨時要把他刮進洞裏。他有些害怕,慌忙逃下山來。

“天下白麵了!”一群農民工在雪地裏呼喊著從他麵前走過,才叫他心裏踏實了。農民把天降大雪叫天下白麵,他小的時候也這麼喊過。記得大爺爺有一年麵對皚皚白雪,也對他說過:“有了這場雪,來年你就能吃上白麵饅頭了。”那時能吃上白麵饃饃是多麼幸福啊,而現在,他吃著山珍海味都沒有那種感覺了。他的喉嚨哽咽,他向雪天裏長長吸了一口氣,然後把心中的鬱悶吐了出來不受活啊!”

銀白色的世界耀眼眩目,讓乞者如入幻境一般,這是G城嗎?以前怎麼從未見過!乞者半眯著眼睛,惶恐不安地在雪地上挪動著雙腿。

乞者走到西十字路口,想起了花子,好長時間沒見了。他在天橋下張望,沒有花子的人影。他待在花子長待的地方,靠在柱子上,把碗放在腳下,把棍夾在腋窩裏,然後把雙手放到嘴邊,用嗬出來的氣曖曖手。

花子來了,兩人見麵很親熱,問寒問曖。乞者見花子戴著一頂草帽,覺得滑稽,問。花子說遮風塵、擋雨雪,用處大著呢5雪天戴上不就更像叫花子了?”

乞者點頭,問花子剛才幹什麼去了,花子說我在那邊把皮鞋擦了擦”,花子把腿抬起,露出了黑油油明光光的皮鞋。乞者見那皮鞋錚光瓦亮,如油漆過一般,想必是花大價錢買的名牌鞋。

花子說是在大學後門的垃圾箱裏撿的,你看,還是七成新。”

乞者問你是花1元錢擦的吧。”

花子說我這是調解心態,我經常要飯,總是裝得可憐兮兮的,怕時間長了養成下賤的習慣。我也讓別人為我服務服務,坐在板凳上讓人家給你擦鞋,心裏愜意得很呐!”

乞者笑了,自己經常花1元錢擦鞋,習以為常,沒有花子那樣的感覺,而花子調解心態的說法他倒是很讚同,尤其花子說的時間長了養成下賤的習慣,更叫他心裏有了警覺,自己是否正在學下賤呢,回想這兩年自己的所作所為,盡管坐高級轎車出入於星級賓館,盡管吃喝玩樂都是挑高檔的,可從骨子裏透出的卻是精神的萎靡和心靈的頹廢,對任何事無動於衷,其實心情糟透了。他覺得自己在作賤自己,如酒囊飯袋一般活著,他現在就是要調解好自己的心態,要不就變傻了、變呆了,變得麻木不仁,最後說不定會變成一個瘋子。

城管人員驅散了西十字路口附近擺攤設點的小商販,也把乞者和花子趕走,兩人各回各家。

乞者不勝天寒,就花錢買件綠色棉大衣穿上,暖和倒是曖和了,可覺得平平淡淡無特點,想來想去給自己編了兩句話,寫在兩條白布上再縫到大衣袖子。

左邊是:穿上行頭端起碗要不要在我。

右邊是:拉下臉麵伸出手給不給由你。

乞者讓花他的創意,花子點頭說:“好,洋相要出就出個夠,要有個性,做個健康的有學問的叫花子。”倆人笑了。花子從包裏找出一個本子,翻開一頁對乞者說這是我閑時寫的,你看看。”乞者接過來看,也是兩句話:走南街串北巷亂要東西,穿冬衣戴夏帽胡度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