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事,他和律師出來準備分手,律師想說什麼卻期期艾艾的,乞者似乎明白,律師想玩一回,可現在不行,哪裏都去不得,他把律師推進了出租車,自己想一走了之。乞者打心眼裏看不上這個半杆子律師,他以前在工廠幹過政工,整過不少人,後來混不下去了,自費弄了個法律專業的文憑,就裝模作樣當上了律師。記得有一回和律師一起去“康健按摩”,洗完澡,兩人分別進了包廂,女服務生身著三點式泳裝,給他按摩踩背,舒服得他直哼哼。不一會從隔壁傳來吵罵聲,他仔細聽是律師的聲音,就下床出來看個究竟。原來律師看上了按摩小姐,想方設法誘惑小姐和他出去睡個覺,小姐不願意,任律師好說歹說小姐死活不答應,律師火了,借著酒勁破口大罵,驚動了好多人,經理趕來,見是老熟人,就對小姐訓罵,沒想到小姐性子剛烈,指責律師人麵獸心,說經理不問青紅皂白冤枉她。經理一氣之下就要開了小姐,那小姐穿好衣服,把毛巾一摔,說:“走就走,哪家屠宰場要人的話,我寧可去翻腸洗豬肚!”
女孩一句話,引來圍觀者熱烈的掌聲,把律師和經理弄得十分難堪。
“嘿嘿”乞者苦笑著,望著出租車遠去,想著女孩的那句話,耳邊忽然又掠過那奇怪的聲響,乞者覺得自己和律師一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哥”背後傳來包包的聲音,乞者回頭,包包遞上一支香煙,點著後說:“我解你,要是實在會不下去,不如換個地方。這事誰遇上都受不了……不過你們行長心也太黑了。”
“這事?什麼事?行長心黑?”乞者不懂其意,看著包包的臉。“你不知道?”包包把煙頭掐滅彈了出去接著說聽銀行的幾個朋友說,從你辭職以後,你們行長就把有些呆壞賬算到你頭上、賴在你身上,把他自己騰幹淨了。”
乞者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好一個陰險狡猾的老行長!乞者隻覺得大腦裏嗡嗡作響,腳下亂了,緊一陣慢一陣,耳邊又傳來那奇怪的響聲,連包包後麵的話都沒有聽見,幾時甩掉了包包也不知道,隻是一個勁地朝前走。“他媽的,我走了還要替這老家夥背黑鍋……”乞者嘴裏罵,心裏氣,總覺不甘心。可反過來想,自己恐怕也讓人家捏著把柄呢,唉!一條繩上串著,隻是大小肥痩不同罷了,誰讓人家官大呢!好在還沒人為此來找麻煩,就這麼過著吧。乞者覺得自己仿佛是提著心和膽往前走著。
他回到他的老家裏,被子因長時間沒用過而散發出一股黴味,他隻得翻過來蓋。過了許久,他還是睡不著,便從床頭櫃裏找到一本影集翻著看,當看到一張他摟著一個穿著時裝的塑料女模特的照片時,他又好氣又好笑,這是他們一家三口逛超市時兒子給他拍的。有一回他和兒子回老家,兒子把好多照片讓奶奶看,奶奶看到這一張時把臉一沉,問兒子你爸在外麵有女人了?”兒子莫名其妙,說沒有。奶奶嚴厲地問:“那你爸摟著的這個洋女人是誰!”兒子這才明白,奶奶把塑料女模特當真人了,就反複給奶奶解釋,奶奶還是半信半疑。當晚,父親把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頓,最後父親說:“以後不要在外麵花裏胡哨的,像個正經男人一點。”
後來他才弄明白,父親是聽了母親的說法才訓他的,而當時父親則認為他開始學壞了。
還有一張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可惜讓老婆用剪刀把她和孩子挖空,隻剩乞者在左下角。照片叫他心事重重更無法人睡,起身下地,忽然覺得特別想抽煙。他在櫃裏隨手摸出一盒煙,卻找不到火,急得到處亂翻。
在櫃子的角落裏翻出一個扁木盒,順手取出來,一看才知道是笛盒子,打開,裏麵有五支笛子像躺在棺材裏一般死氣沉沉。他忘記了笛子,笛子也不認識他了,他拿出一支F調的,放到嘴邊,兩手生疏,吹不出個調調,尤其右手三指,按在笛孔上老覺得像是摸到了麻將牌的三餅。他苦笑一聲,想當年上高中時,他可是用一曲歡快流暢的《揚鞭催馬運糧忙》獲得了全校比賽第一名啊。他搖著頭把笛子放回原處。
在床底下他抽出一個長木盒,一頭是圓筒狀,他明白是二胡。取出二胡,坐在床邊,擺開架勢想拉,二胡聲嘶啞,他連音都定不準,左手按在弦上,指法老像劃拳一樣,不是做成“四季發財”樣就是做成“七巧來財”狀。他又苦笑,想當年他二胡拉得好,經常在樂隊裏擔任伴奏,會拉《賽馬》《江河水》和《二泉映月》。可現在拉二胡如猴子鋸木,聽得他心裏急。他把二胡裝進盒放回原處。
在一隻鞋盒裏拎出個紙袋,紙袋裏全是打火機,他順手抓起一個,打了半天也不著,仔細一瞧,沒氣。他又取出一個,還一樣,他這才想到已經好幾年沒在這裏住了,別說用打火機,就連家門一年也進不了幾回,要不是為躲債,為當乞者,這個家恐怕被他遺忘了。
終於找到一個能打著的打火機,點上煙,吸了一口就嗆著了,他把煙叼在嘴上,把那一堆打火機裝進紙袋,又把紙袋放回鞋盒裏。在蓋上盒蓋的一瞬間,他被紙袋吸引住,他幾得清清楚楚,這個紙袋裏曾經裝過10萬元現金。他把打火機倒進鞋盒,拿上紙袋走到床邊,借著床頭的燈光看著這個不平常的紙袋,然後他躺到床上,把紙袋蓋在臉上,想著這個讓他從此就不平常了的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