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空寂聲音的漸漸低遠,韓曉周身景物再次變換,就像是濃霧退散一般,他這次出現在一座白雪皚皚的山丘上。不染纖塵的純白雪地上矗立著一柄柄刀劍,使得這裏看起來就像是紀念死者的劍塚。
劍塚的中央此時正站著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不用刻意去看,韓曉也知道兩人的身份。矮的那人紮著金色的馬尾,個子比記憶中長了不少,雖然瘦了很多,但是臉型卻沒多大變化,正是在蝕之刻消失,按照這個世界的時間來算,已經有七年不見的裏基特。
而另一人穿著裝飾有白鷹翅翼的嶄新盔甲,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隨著純白的披風飄蕩在風中,漂亮得令人窒息的景象,就像是神話中聖潔的天使,讓人不忍去褻瀆這份光明。
裏基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滿是激動的喜悅與對消失同伴的感傷,“我至今仍不敢相信……那天,格斯、卡思嘉、捷度、哥爾卡斯、大家都沒有回來,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想到會活下來再次見麵……”
話說到這兒的裏基特注意到格瑞菲斯的視線,就在他轉身看見山丘下的人時卻突然噤了聲。明明是沒見過的人,卻長著一張熟悉的臉。
裏基特扭頭又看向仿佛身處另一世界的格瑞菲斯,心裏的疑惑最終沒有說出口,因為他想起了七、八年前格斯獨自離開王都,也是鷹之團破滅開始的那一天。同樣是這樣白雪冰寒的天氣,格瑞菲斯一生第一次在劍術上輸給了對手,而那個對手卻是他想挽留的同伴。
“又見麵了,格斯,不,應該說是外來者,格斯是在未說話前就先動武的性子……”格瑞菲斯說著話,純淨剔透的淺紫雙瞳平直地看著走過來的韓曉,視線沒有絲毫變化,精雕細琢的漂亮麵孔上卻突然浮現一抹微笑,正如初次見麵時表達友好的真誠笑容。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一句話不說就先衝上來對我刀劍相向呢。而現在,我以這個新的肉體站在你麵前,也沒有令你的心產生動搖,看來我已經自由了……”
“背叛自己親手創建的鷹之團的你,也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倒是很想知道,現在還有什麼能夠打動你的心?”
“我,不會違背我的夢想,隻是那樣而已。”格瑞菲斯說完話的同時,一隻兩人壯、僅腰間圍著皮裙,張著寬大羽翅的巨獸突然從天空俯衝而下,忽地落在地上,正好落在格瑞菲斯的腳前。
仔細看巨獸豎目獠牙的野獸麵孔,韓曉卻是突然想起了曾在一場戰役中有過一次照麵的牛頭魔物,即有著“不死戰神”之稱的左德。它低著頭顱恭敬地俯趴在地,等格瑞菲斯上了它的背後,這才抬頭,充滿嗜血表情地掃了韓曉一眼,隨即猛一振翅便要衝天而起。
“嗤—嗤—”腳尖剛離開地麵的左德突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從自己的雙翼上劃過,下一刻,兩隻巨大的蝠翼嗵地掉落在地,連同左德也一個不穩地向前傾倒。
隻是在下一瞬,一柄寬大的□□突然出現在他手中,它順勢將刀插入地麵,站穩了龐大的身軀,而格瑞菲斯則在它傾倒的前一刻跳了下來。
“人類,你很強,來和我一戰!吼——!!!”雙翼斷裂的血氣徹底激發了左德的狂暴,再加上對這個看不透的人類有著“強”之一字的直覺,早已忘了格斯這個螻蟻般弱小人類的左德興奮地狂吼著便抬拳砸了過去。
眼看這蘊含著萬斤力道的重拳,普通人對上定會當場全身粉碎死亡,而韓曉到底相距普通人類太遠,兩人的實力比之當日也是對調之後也亦難以相提並論,因此,韓曉隻是意念一動,左德伸出的手臂連同龐大的身軀便瞬間支離破碎成數段,鮮血染紅了一地的白雪,迅速彙聚成一片血泊。
自韓曉出現便一直沒有出聲的裏基特,先是被兩人的對話弄懵了,此時又被這一幕驚到,頓時忘了之前腦中回繞的繁多問題。
格瑞菲斯卻沒有絲毫動作,也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像是很清楚韓曉的實力一般,隻是他心中自蝕之刻起便沉寂的旋律卻再次響了起來,
“嘭嘭、嘭嘭……”那是心髒的跳動聲,是屬於他這個肉體的聲音,“為什麼,還可以感受到……”他明明滅絕了人性,又怎麼會有這種活著的感覺?還有…記憶。
左德之所以不死,是因為它是魔物。這些世人完全不敢相信的真相此時在韓曉眼中卻不再神秘,看不見的死之力在左德周身彙聚,新的四肢重新長出,就如之前的伯爵一樣,隻是韓曉此時並沒有分屍的心情。
因此他收回了和他靈魂在破碎時融為一體的血煞劍魂,也不去管躺在自己的肉塊中還發狂地大吼著“殺了我!”的左德,露出一個不屬於格斯,但卻是他發自靈魂的微笑,
“格斯是我,但我並不隻是格斯,你可以叫我曉。這次我會看著你實現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