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遠赴長安(1 / 2)

酉月秋至,春紅盡褪,堂邑駛向長安的車輪碾碎了金黃的落葉,發出吱呀呀的吟唱。小阿嬌手捧一撮丹桂,使勁地聞著,但聞了一上午也該膩了:“這路程迢迢,已經什麼時候才能到啊?”

館陶公主正閉目養神,一閉就閉了一上午,卻不嫌煩悶,大約腦海中正盤算著如何讓女兒順利與皇長子訂婚。她不緊不慢地問道:“為娘教你的話可曾記牢?進宮如何參拜、見何人說何話,對了還有阿嬤教的儀態,再過幾個時辰就到下一個郡縣,你下了馬車就走給為娘看看。”

陳嬌苦著臉,道:“阿母,那步子女兒從小就走給您看,再說女兒何曾在參拜上出過錯?太後外祖母和皇帝舅舅不是都很喜歡我嘛。”

館陶公主道:“這回可不能出半點差錯。待我們到達長安,約莫著恰好是新年,宮內各妃嬪都彙聚一堂。對了皇長子榮的相貌你可還記得?兩年前還喂過你紅油雀醬來著。”

一瞬間,陳嬌咬牙切齒地瞪著眼,滿臉慘兮兮,恨恨道:“記得,當然記得,瘦瘦的,他自己長得就和麻雀似的。”

陳嬌如此憤恨,是因為當時宴席她十分惡心那道菜,把雀子和其他肉糜搗碎,再撒上鹽,光聽這做法就一股子腥味,可劉榮那混蛋見她害怕,偏偏就起了惡作劇的念頭,親自舀了一勺放她碗裏,在劉榮和栗姬的玩味目光裏、竇太後殷切的注視中、館陶公主的吹眉瞪眼下,她硬著頭皮閉上眼把那一勺醬給吞了下去,頓時痛苦得如頭上的金簪盡數戳進了頭皮裏一般。

其實不怪劉榮,主要是栗姬平日裏對他管束得太嚴,生活在一沉不變的乏味中的人,往往在不知名的時刻會爆發出一些惡趣味。加上阿嬌看著那肉醬的驚恐樣,真是……可愛爆了!於是劉榮不自主地拿起了勺子……

“這話咱娘倆在私下可以說,出了這馬車你就得把嘴封緊了。不過你這麼一說,是啊,劉榮那小子長得是挺像瘦麻雀……”

一候涼風至,車簾終於被掀了起來。

“夫人、翁主,歇腳的府邸已準備好,那家人正侯著呢。”

“太好嘍太好嘍終於能下馬車了!”陳嬌的小身子骨快散架了,鼻涕眼淚也都要下來,車上悶熱的空氣讓她困倦無比,而顛簸的路途又讓她睡不安穩,噩夢一個接一個地做。

晚飯當然也不比堂邑府內豐盛,加上每個人都很疲憊,草率地填飽肚子,就紛紛去睡了。入了夜,陳嬌反倒睡不著了,大概是白天一下午都在車上睡覺,到了晚上就沒了睡意。

她爬起來,悄悄繞過母親館陶公主的身體,下床踮著腳偷溜出了房間。

靜謐的夤夜,陳嬌望著天。外麵的月亮總比家裏圓,不管怎樣,終於不用再被困在那所宅子裏了。那日子,簡直如深陷囹圄!她盡力舒展著身體,依稀聽見遠處有女子微弱的歌聲:

“九崖攢攢,天宇寂寂。

氤氳覆翠,暮雲杳歸。

願乘星漢,嶔岑入晝。

今恣別去,複不見歸。

以禋望鄉,駕鸞東隨。”

……

歌聲如怨如訴,似乎是思念著遙遠的故鄉。為什麼自己突然也有了些感傷?聽阿母說,這一去長安,就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到堂邑。

長安、館陶、堂邑,這三個和自己都有關係的地方,自己最喜歡的其實是後者。館陶的天空看起來陰沉沉,風直割得臉生疼;長安雖繁華,東西好吃,但終究有距離,陌生或親熱的臉似乎都不屬於自己,短住讓人雀躍,長居未必安寧;堂邑則不同,這裏的每個人都尊敬自己——雖然是出於自己的身份,還有那溫柔的風景,銀杏、錦葵、珍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