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歸太後調.教,雲娃去學規矩,莽古泰還在挺屍,克善抱著隻胖嘟嘟小奶貓,愜意地半躺在竹榻上納涼。前日他微感不適,他便在尚書房請了假,貓兒是乾隆派人送來給他解悶兒。他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有點傷風,喝了藥便覺得好了些。
不過,克善心裏有些忐忑。要知道,他原本應該有場傷寒的,也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前兆。他特意問過太醫,得到了否定答案;也讓人打聽過,城裏也沒大麵積流行傷寒。這讓克善心裏略微安慰一些,原身能夠熬過傷寒,他可不一定能熬得過去,還是沒病沒災得好。
兩天了,病情沒什麼反複,克善才徹底放下心來。手裏揉著貓兒柔軟的皮毛,感覺到那小身子的起伏,克善有些遺憾。這樣悠閑的日子就要一去不複返了,明日又得摸黑上書房。對於那些經史子集,他沒什麼興趣,脫離文盲就算成功,倒是功夫騎射要上些心。
克善沒打算走文臣的路子,太容易出事不說,他也不是那塊材料,雖然他前世是個耍筆杆子的。倒是武將的路子更容易走些,跟在那些名將的後麵撈點軍功什麼的,日子不要太好過啊。而且,若是能夠搶了福康安的金手指,讓那些名將給自己攢軍功,那就更好了。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悲催。克善的擔心成了現實,傷寒果然沒有放過他,親自找上門來了。那天夜裏便開始發熱,昏迷起來。太醫看過之後,確診了是傷寒。楊得用嚇得不輕,他常跟在克善身邊,沒敢親自去養心殿報信兒,打發了個小太監去找吳書來。
今晚乾隆倒是沒翻牌子,此時還正在禦書房裏用功。吳書來聽了信兒,也嚇了一跳。然後就是感歎,這小世子還真跟皇太子像得很,連生的病都一樣。一抬頭就看見皇帝正看向自己,他連忙湊過去,小聲地把事情回稟,然後束手等著皇帝的命令。
傷寒這病是能要命的,而且還很能傳染。恐怕這宮裏小世子是呆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皇上是個什麼章程。吳書來也有些同情,才幾歲的孩子,剛剛家破人亡,好容易到了宮裏安頓下來,竟又染上了傷寒,真是……唉,隻希望皇上能看在皇太子的份上,多看顧一些了。
吳書來這邊感歎,乾隆卻已經呆住了。當年,永璉也是這樣,偶染一點傷風,誰都沒怎麼在意。可忽然間,傷風就變成了傷寒。然後,誰都沒能留住那孩子,就連他這皇帝都隻能眼睜睜看著愛子病逝。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乾隆經過一次,就再也不能忘記。
現在,克善那孩子竟然也是這樣。難道上天就這樣殘忍,連他好不容易碰到的寄托都要奪走?難道,又要再一次眼睜睜地看到那張臉變得蒼白、毫無生氣?乾隆握著拳,強忍著掀翻禦案的衝動。臉色陰晴不定半晌之後,猛地站起身,迅速地向外走去。
“皇上,您這是要去哪兒?”吳書來一驚,連忙不著痕跡地擋在乾隆身前,邊說邊退。看皇上這意思,倒像是要去克善世子那裏,這可不行啊。傷寒傳染,皇上也沒得過這病,若是去了有個萬一,那他多少顆腦袋都不掉的。所以,一定得攔住皇上才行啊。
乾隆根本就不跟他搭話,大踏步地向前走。他心裏現在就一個念頭,當年沒來得及對永璉說的話,現在一定要對那孩子說才行。不然……他怕就再也沒機會了。當然,這隻是命運過於巧合才造成的,並非乾隆對克善有多少真心。所以,乾隆皇帝其實是個衝動型選手。
“皇帝,你站住,你要去哪裏?”乾隆都已經快走去宮門了,正好撞見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太後。宮中除了疫情,是必要報給她知道的。又是傷寒,還是發生在克善身上,太後生怕兒子一個頭腦發熱,真把克善當成永璉了。於是匆忙趕來,恰好攔住乾隆。
“皇額娘,我……”看見太後,乾隆好歹冷靜了些。不過,他還是沒改主意,想要往外走,卻被太後的眼神止住。乾隆煩躁地摸了摸腦門兒,在原地來回地趟步。又猛地抬頭,“皇額娘,朕不過去,但是讓那孩子就在南三所醫治吧,左右那邊也沒旁人。”
看著兒子焦慮的樣子,太後很想答應他。可老太太還是搖搖頭,勸道:“皇帝,祖宗規矩不可廢。就連當年聖祖爺出痘,都要離宮的。克善這病,不能留在宮裏,咱們也隻能尋一家親貴妥善地安置。等他病好了,再接回來便是。”若是不好,那就……
乾隆愣怔了半天,才好像緩過口氣似的,有些無力地道:“來人,立刻去內大臣他他拉努達海府上傳旨,端親王世子克善明日起前去養病,命他們好生伺候看顧。讓他們連夜準備,明日一早就,就將世子送去。吳書來,你親自去安排妥當的人手,不要委屈了那孩子。”
“等等,”乾隆又叫住要走的吳書來,說:“讓人告訴那孩子,就說等他病好了,阿……朕到他出宮去玩兒。等過兩個月巡幸塞外,若他乖乖地好了,也帶著他去。還有……就這些吧,你去吧。”乾隆頹然地閉嘴,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