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這個人,也瞅了我一眼,嘴角牽扯出一絲說不清是驕傲還是自信的笑,一矮身坐在了21號的沙發靠背上,我討厭任何人對我露出自信,那在我眼裏都是輕蔑,我能理解他自小優越的條件給他的自信,也可以理解他蔑看世人的胸懷,可是我所討厭的東西,也是我必須忍受的。接著他突然轉過身,對上了我盯住他的眼睛,我的眼睛可能除了眼屎,還有一絲不滿,他像是老人般竟然和藹的笑著對我慢條斯理的
說:這位兄弟。
我心說:你不是我兄弟。
你看,這網吧這麼多空位,你能換一個不,給我們幾個人行個方便商量點事。
我還未說話,我兄弟亮哥就開口對我說,艸,你還上不上,我建好房間等你多久了。
我語帶不滿的對那人說,你看到了,我現在很不方便。
現在我知道了那種人的統稱叫做什麼什麼二代,當然不會是窮二代,窮不過倆代麼。嗬嗬“這是我的願望”這他媽是我的願望。
關於仇富,或許便從那時候起。這種意氣指使的命令,軟刀子的割傷我盡力維護的脆弱尊嚴。
然後,他不在看我,對著他帶來的小兄弟們冷笑著說:這小兄弟很有意思啊。
其實我也後悔了。也覺得我今天做這些事一點意思也沒有。
一直站在他身後,那個剛進門就在網吧出了名聲的“強子”一腳踹我沙發幫子上,把我沙發踹到了23號。衝我喊到:艸你媽,你出來,和你先嘮倆句。至今讓我有印象於這個人的是他對我說話的一揚下巴,一抬眼皮,真有範。
同時,亮哥也從座位上起身,來到我身後,他高高的個子。卻太瘦,遠沒有矮胖的我有威懾力。
不同於身在學校麵對同窗的拘謹,我笑意盈盈的說:你想讓我出去,不就是為了打我麼。我就不出去。
在說著話的空隙,又有幾個人做凶神惡煞樣子上來要抓我,手正伸著呢,就聽見有一人說,要鬧事都滾出去,別再我屋裏。說話這人姓張是網吧老板,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光頭,膀子上紋的紅色富貴魚,總之讓人一見就知道這是個流氓。
那個人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說:在外麵等你,領著一群人出去了。
亮哥問我,怎麼辦?
我起身說:那就打唄。
我往出走,說:亮哥,這是我自己的事。
亮哥不答我,隻狠狠推我一下,挺疼的。我看他臉色有一絲苦笑的意思。
走到門口時候,我也看見幾個小子,遊魂一樣的走來走去,透過玻璃門,他們見我和亮哥真的出來了。還似是而非的冷笑著。
我說,亮哥你別出去,等我進去尿尿。
我是這樣做的,我找到漂亮網管,說姐姐,我也是經常來網吧玩的,咱倆也見了不少麵了。你能幫老弟個忙麼?
網管看了看他們老板,麵色為難的說:小弟,事情我也看見了,你說你賭什麼氣啊,就這點小事,太不值當了。
我說:我當時說出去我就後悔了。我這不是也怕那幫人不管不顧,在網吧鬧起來,影響張哥生意麼。
富貴魚一聽這話樂了,笑的有幾分猙獰,你小子別再這套近乎,我做買賣的,就是本著誰也不得罪。你經常來不假,你也別指著我幫你。
我一聽這個,我也覺出情誼太淺,就對網管說,姐姐,把你手機,給老弟用用。
網管也不為難了。富貴魚也擺出看戲的樣子。網管說,聽姐姐一句話,出去服個軟,挨倆下就過去,事整大了連累家裏。
富貴魚瞪了一眼網管,掏出手機遞給我,還有點骨子呢。打吧,我看你能叫來誰。
我喊亮哥,進來坐著吧,玩你的遊戲。
亮哥提溜著門口掃地的笤掃疙瘩進來一看我和這倆人說著話呢,就問,咋的,咱倆就出去幹一回,也不定就能掉了麵子。
我說你別撐著了,就咱倆人出去,你不害怕,我小腿肚子發顫。
亮哥一聽我這漏怯的話,也放鬆了,指著那倆位說:那咋樣呢,你這是給咱倆找倆幫手啊,張哥還行,玲姐能行麼。
網管對我亮哥說:要是平常姐給你們叫人還行,我弟也在三中上學呢。我就為難這點。
這時候,我撥起了電話,號碼是110。
我正說道,持械搶劫呢,富貴魚就著急了,用眼睛使勁眨我,我不理他,報完地點,就把電話給他,說:張哥,老弟還得在你屋裏賴一會。
富貴魚一歎氣說:你小子真損,你這麼一玩我網吧裏又多筆人情債。
網管說;老弟你這招真絕。
亮哥,也樂了。說,咱倆還是現在走吧。
我說,他們堵著門呢,不等警察來,現在走出去,那不還是挨揍麼。
我讀36計。知道了這個叫做,敵已定,友未明。引友殺敵。是借刀殺人。
亮哥臉色失落的說:快吃,吃完好走。
我說吃不下,心裏悶的緊。
亮哥說;能吃多少吃多少。
在後來的日子我找到很多形容詞來描繪當時的心情。然而我隻覺得近鄉情怯才最是標準。就是這個詞。
因為無知而驕傲的人。
亮哥在街邊的報亭買了一張地圖,開始尋找淩亂交錯的路線,我們頗費周折的找到了到能達目的地的公交站台。在我們縣裏。座公交車的人很少,車裏拉的也是小媳婦小夥子,年紀大一點的據說都舍不得拿一塊錢走二三裏路。哈爾濱是不同的,一塊錢可以走幾十裏。我想看看被人群包圍的宣傳畫,就拚命往裏擠,坐公交車的都是裏麵的想在外麵可以先上車,突然有一個本來在外麵的要往裏去。我知道自己的不同於人,現在的我,突然無比強烈的想知道那些看我向裏擠的人是如何想的。他們如果理解我此時的渴望,會否為我讓出一條路。就當對年輕人的縱容。
在我埋頭苦擠的的時候,突然被人流裹挾著衝擊像外圈,我身不由己的倒退隨著人潮行動,我一抬頭,終於看清了站台上的字,溫良躬檢讓。
陽光從一個十分特殊的角度照了進來,它讓裹挾著我倒退的人群全部陷入了我的視覺黑夜,人們的呼吸,呼出的氣在太陽光束下成為了五彩的顏色,在站台的水泥墩子邊靠臥著一個乞丐,通紅的臉色,滿下巴的胡茬,又黑又亮的眼睛,就像所有稱職認真的乞丐一樣,在我看來他在博人同情上下足了功夫,吸引光芒的是他身邊的女孩,美麗的臉,純潔的眼,纖細柔美的身材,白裙飄然的靚麗。我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成為一個油畫畫家,就為了記憶這一個畫麵,她微蹲的身子,裝著包子的紙袋,亮眼睛,身前沒有碗的乞丐,在黑暗人流中,伸出手想得到什麼的我。當我跌倒在水泥地上,嚇意識的大聲叫喊了一聲,當女孩回頭尋找聲源,和呆呆的我對視之後,我不知道我的眼神到底表達出了什麼,但那張笑臉是至今天為止最美麗的。
我們隨著擁擠的人群,被裹挾去未知的未來。我站在亮哥身旁,他坐在道邊的座位上無視身邊老幼,靠窗的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姑娘,有著我們更年輕時候的青澀與正義感,總是偷瞄和欲言又至的嘴唇
毫無意外的表現出來對亮哥毫無同情心的競爭,和無視周圍環境的安之若素表現出的鄙視。而我,也不和他說話抓著欄杆,希望的夠久久的記住方才。在想什麼都是疲憊的時候,能有一個畫麵讓自己心生向往,在把自己安在畫裏,扮演各種快意的角色。會滿足。年輕的人是不是總會感覺到累?
寶龍,我們在哈爾濱唯一的朋友,我和亮哥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他在家和父母在家旁邊的磚場拉毛坯,二年後,去哈市做了一個鈑金學徒,現在是一家KTV的保安副隊,將有1米8的個頭,長年活計的一身疙瘩肉。鼻子左側有一條豎著的疤,笑起來像一條彎曲爬行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