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ON 24:習慣性慌張(1 / 3)

lesson24:習慣『性』慌張

有些時候,麵對巨大的轉折,我們不知所措。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我們茫然四顧。沒有指示燈,沒有下一步的暗示,我們究竟該何去何從……

晚上,顧小白靜靜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天花板,把自己放鬆下來,希望得到某種啟示般地靜靜棲息著。

外麵有人敲門,不休不止地敲著門。

無論是敲門聲,還是隨後而來的話語,都證明這個人就是羅書全。

“你在家嗎?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

“在的話請說一聲,不在的話也請說一聲。”

“不在!”

顧小白終於無法忍耐,轉頭大吼了一聲。

門外似乎也被這樣令人驚駭的回答震住了,過了一會兒,聲音慢慢消退,又恢複了無休無止的安靜。

“我決定投你的劇本,明天來我公司簽合約吧……”

那個勉力撐起的笑容,又浮現在眼前。

仿佛為這句話下一個注腳似的,對麵的人又抬起頭笑了笑。

“這是你該得的……”

擦肩而過的瞬間,自己是想拉住她的吧?

可是什麼力氣都沒有。

所有的力氣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被抽走了。

自己真是一個……卑鄙的人啊……

卑鄙的人在行使卑劣之事的時候居然愛上了對方。

這是完全有資格被嘲笑的吧?

“電話聯係吧,你有我的名片。”

名片……

又恢複到了最早認識的距離了。

不,應該是更遠才對。

“電話聯係吧。”這樣的話裏透『露』出的疏遠與冷漠,並著客氣的笑容……

自己能看見對方敞開的心像被什麼蜇了似的,迅速包裹起來。

退至無限遠……

電話突然響起,顧小白翻身去接,原來是莫小閔。

“喂……”遲疑了一會兒,顧小白接起電話,問道。

“你在幹嗎?”

“沒幹嗎。”

莫小閔不說話,顧小白也握著電話不說話。

兩個人各自握著電話不說話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在最初濃情之時,仿佛相互傳遞的呼吸聲都在訴說愛意,而在某種無話可說的時候,訴說愛意的呼吸都變成歎息。

可自始至終,呼吸隻是呼吸而已。

可因著場景氛圍心情的不同,同樣的情形也有雲泥之別。

不知過了多久,莫小閔無聲地放下電話。

顧小白也落寞地把電話放下。

因為心愛的女人而去接近另一個女人,卻陷入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對方的困境中,這樣諷刺的事情讓顧小白頭腦發懵。左顧右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有一種一腳踏空就掉入萬丈懸崖的惶『惑』。

而那時的屍體……

因為分屬不同的國境,都無人認領。

“會不會是其實我早愛上她,但是我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來接近她,連我自己都被自己騙過去……”

顧小白又僥幸地想。

“到底真相是什麼呢?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結果是……”

珊莉拎著包告別顧小白,走開的時候,眼神中充滿受傷。

手上是她最初給他的名片——上麵寫著淮海路上一家寫字樓的名稱。

又靜靜躺了一會兒,顧小白跳起來,飛快地穿上外套。

臨出門前,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鍾。

夜裏十二點半。

“哎,這家之前不是還通過獵頭來挖過你嗎?”

此時,左永邦,這個已近小半年沒有找到工作的男人,正趴在家裏的電腦前愁眉苦臉地搜索著各種招聘網站,米琪在邊上耐心地陪候著,突然指著一個頁麵像發現新大陸般叫道。

“小姐,那是三年前好嗎?”

“那你再試試啦,說不定人家現在也在找呢……”

“三年前我那麼冷酷地回絕人家,三年後再找上門去,說什麼呢?”左永邦轉過頭,冷冷一笑,“‘喔,三年前我春風得意,所以不能接受這份offer,現在我辭職也半年了,找了半年工作也沒找著,都要靠女朋友接濟了,實在窮困潦倒沒辦法了,這回想到你們了。’這麼說嗎?”

“沒事,”米琪呆了呆,振作地笑了笑,“我們再換一家吧。”

“這些公司以前都挖過我……唉,我能怪誰呢,怪隻能怪我以前太優秀了。”

“你……現在是在開玩笑嗎?”

“你說呢……開玩笑水平也下降了,人家聽也聽不出……”

對麵的男人又苦笑起來,米琪簡直有些手足無措了。

“可……可是你現在也很優秀啊。”

“拜托,不要諷刺我了,現在優秀的是你,昨天又升職了吧?”

昨天米琪的升職慶功宴,居然有好事之徒打電話叫左永邦參加。

“你沒跟我說啊!”

當然,為了不刺激左永邦,米琪壓根就沒跟左永邦提起,現在被他一說,反倒有一種做賊被捉個現行的窘迫。

左永邦淡淡一笑,“你也沒跟我說啊……”

兩個人又……相對無語起來。

“煙抽完了,我下去買包煙。”

不知過了多久,像要盡力掙脫這種沉默,左永邦站起來,穿上外套,走到門口,『摸』了『摸』口袋,『摸』出來總共三塊五『毛』錢,順著米琪的視線,又把冰箱上的一疊十塊二十塊的零錢一股腦塞進口袋,推門出去。

眼前的背影前所未有的蕭瑟,米琪望著左永邦消失在門口。

第一次覺得,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真的是老了。

從未覺得他老,原來男人的生機與事業真的是血脈相連。自己惡趣味地跑到他公司上班,搞了個天翻地覆。雖然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但他因為自己辭職而且至今沒有找到新工作。

米琪不是不愧疚的。

左永邦下了樓,買了煙,本來就不想抽,抽了兩口,更加惡心。夜涼如水,一時之間,天地之大,竟感覺無自己容身之所。樓上的女人自己雖然鍾情,而且有一種失而複得的珍視,但現在竟有些無法麵對。左永邦在小區門口愣了半天後,打了輛車直奔顧小白家裏。

敲了半天門,顧小白確實不在家。他轉而跑到羅書全家,羅書全一個人在家發呆,說是剛剛也找過顧小白,可能他有心事,不想搭理我們,也可能現在確實不在。

總而言之,三個男人都衰得要死。

羅書全去冰箱拿了兩瓶啤酒,遞給左永邦一瓶,兩個人並排坐在陽台上,誰也不說話,以一種緩慢的節奏此起彼伏地喝著。

“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那個行業,半年沒工作是什麼概念?”過了一會兒,左永邦突然轉頭長歎,“那就是個圈子,在這個圈子裏,所有人從這個公司跳到那個公司,從那個公司跳到另一個公司,不管怎麼樣,就是這點人在流動。但在這個行業裏消失半年就等於所有人都把你忘了,就算不忘,所有的職位也有人坐著了,你的人脈、資源就一天斷一根,一天斷一根,半年之後全部斷光。”

“……”

“昨天我去麵試一家公司,你猜猜那個客戶總監才多大?應該三十還不到,看起來比你還小,還要我做他下屬,我真他媽想當麵問問他我做總監的時候他讀小學幾年級。”

“那你問啊。”羅書全幸災樂禍。

“我問了就等於不想做了。不過後來人家也的確沒讓我做。我開的薪水比他還高。”

“呃……”

“我開的薪水沒人要,要也有人了,要我的我又看不上。你知道嗎?米琪現在每個月給我發薪水,她一月八千,刨去她自己的房租,開銷,給我一月三千塊零用。”

“倒過來了啊?現世報啊?”

“可不是現世報麼,”望著羅書全o型的嘴巴,左永邦點點頭,“你是什麼事情,一臉倒黴相?”

夜空好亮……有一種難得的空明……

“我不知道啊,”過了一會兒,羅書全苦惱地搖頭,“我不知道怎麼說。”

“我都把這麼丟臉的事情告訴你啦,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不知道我對amy是什麼感情。”

過了一會兒,羅書全孤注一擲,講了出來。

“啊?!”

“我們都說好結婚了,”羅書全望著啤酒瓶口,仿佛裏麵會有答案鑽出來,“一個禮拜後去登記,但我現在每天都在問自己,我愛她嗎?如果愛她的話,我怎麼會現在每天走路腿都是軟的,跟誰說話都跟篩糠似的?那如果說不愛的話,我怎麼可能答應和她結婚呢?而且是我求婚的耶,我以前也從來沒想過跟誰結婚。”

“你不是之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這樣了呢……”

“所以我就說我不知道啊!”羅書全抓狂,“越靠近登記我就越慌,跟強迫症似的,我在想我以後就不會愛上別人嗎?她以後就不會愛上別人嗎?以後幾十年,我們真能這麼走下去嗎?你知道我結了婚是不想找小三的,當然我也不希望她找啦!”

“嗯,你考慮得還真多。”

“按我本來的個『性』,我根本不會想這些啊。但你想想,你和顧小白這兩個榜樣,好麼?整天在我眼前晃,這是什麼力量,我能不想嗎?”

言之有理,左永邦點頭,“絕對屬於交友不慎。”

“現在後悔也晚啦!”

“咳,算了,你也別多想了,”左永邦愣愣地發了一會兒怔,突然像被電擊一樣搖了搖頭,“這是婚前恐懼症,每個男人結婚前都有,眼一閉,腳一蹬也就結了。”

“你之前也這樣?”

“是啊!”

“所以後來就離了?”

麵對毫無征兆的反問,左永邦腦門立刻現出三條黑線。

真是……交友不慎啊……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喝了一會兒酒。

“總之呢,不管怎麼樣,我呢,快點找到工作。”左永邦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同意,開始下結論,“你呢,快點克服你的狗屁心理障礙,這是我們倆現在最要緊的任務。”

“你也有心理障礙啊?”

“是啊,我連米琪的臉都不敢看。”

“我也不敢看amy的臉。”

“哎,你說我們倆換一下怎麼樣?”

“?”

“我去看米琪,你去看amy,那我們倆的問題都解決了!”

“那看完之後呢?”

“沒之後,看完之後繼續看,看到沒事為止。”左永邦麵無表情看著他。“我就是開個玩笑。”

“好笑嗎?”

“……”

“你也別廢話了,總之我們各自趕緊加油吧!”左永邦突然站起,狠狠地拍了一下羅書全,“加油!”

“你也加油!”羅書全疼得渾身抽搐,反應過來後,也對著左永邦死命拍下去。

“你也加油!”

“加油!”

兩個人要把對方置於死地般往死裏下著黑手。

天『色』,要亮起來了。

顧小白從路邊的超市走出來,拿著瓶啤酒一邊喝著一邊望著前方的寫字樓。

這一望就是兩個小時。

望著樓房被天光漸漸雕刻出形狀……是一種第一時間就想見到她的心情吧。

“嗨……你猜我現在在哪裏?猜猜看?哈哈,我在你寫字樓樓下,真夠高級的啊。現在是淩晨五點五十七分,我決定今天晚上不睡了,豁出去了,這樣天亮以後,我就能以最快速度看到你了,這叫什麼你知道麼?守株待兔!你現在睡得挺好吧?那你明天……不是,一會兒看到我臉『色』像鬼一樣,不要討厭我喔……”

不管怎麼樣,撥出去都是語音信箱。

顧小白隻好對著珊莉的電話自娛自樂地喃喃不已起來。

很久很久沒有這種心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