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個人,想見到她,哪怕等上再長的時間也無所謂,隻為了第一時間能見到對方的心情。
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坐在路邊的欄杆上,顧小白一邊回想……一邊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冷風吹醒的,顧小白一個哆嗦,睜開眼——天『色』不知何時已經大亮,川流不息的人群,車水馬龍,這個城市仿如巨大的機器般,又一臉無辜地運轉起來……
地上的啤酒瓶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個一塊錢的硬幣。
麵前的寫字樓的大門,也已經開了。
顧小白猛然清醒過來,收拾了一下自己,朝那扇門走去。
電梯裏,全是西裝革履的上班族。顧小白站在中間,一時間甚至感覺自己是個快遞員。
到了名片上的樓層,要走進去的時候,顧小白開始猶豫起來……
“我到底對她說什麼呢,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這個投資,因為我真的喜歡你了。”
“那就說明我之前真的是在騙她……如果她硬要我拍呢?我還用不用?小閔呢?事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煩人了……”
顧小白嘴裏嘟噥著,在走道裏來回轉。
還不如真的假冒快遞進去探探情形呢……
事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亂』七八糟了?
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顧小白猛吸一口氣,推開幾步遠的玻璃門,朝著前台走過去。
“你好,我找珊莉。”
顧小白對著前台說,換來的是對方詫異的表情。
“誰?”
“珊莉……你們老板啊,你不會連你們老板都不認識吧?”
顧小白呆呆地看著她,仿佛看到這個人快被辭退的前景,又猛低頭查閱名片,沒錯啊……
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就是顧小白吧?你好,我叫陳坤,是珊莉的合夥人,她已經把你的事情都跟我說了,把項目都移交給我了,接下來的事我來跟你談。”
顧小白轉過頭,那個叫陳坤的中年男人看著他,伸出手,笑容溫和,甚至還帶著點不知所謂的慈祥。顧小白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都忘了伸手寒暄,那個男人說完就轉身往辦公室走去,顧小白隻有鬼使神差地跟在後麵。
“你很年輕啊。”坐下後,中年男人端詳了他半天,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
“啊?”
“年輕有才,很好。”
看表情又是一句不知對誰說的話,顧小白簡直有些錯『亂』了。
“是這樣的,”中年男人仿佛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端正了一下身姿,“昨天晚上,珊莉跟我通過電話,把你的事情跟我說了一些,把整個項目都移交給我做了。”
“呃……”
“這些年我們組了這樣一個公司,在各自感興趣的領域各自運作,我主要投一些有商業價值的,”中年男人拿起一根雪茄,滿屋找雪茄鉗,“她呢,就發掘一些有藝術潛力,可能會帶來高回報的項目。但總的來說,她賭的成分比較大——你抽雪茄嗎?”
“不,不抽。”
“昨天她把你的事跟我說了,劇本我也看了,我們打算做。”男人終於找到雪茄鉗,像找到親娘般長長鬆了口氣,把麵前一張紙遞過來。
“這是合約,你看一下。”
“珊莉呢?”
“她已經把你的項目移交給我了。”
“那她人呢?”
男人笑起來,“她已經把你的項目全部移交給我了,接下來的事我跟你談就可以了。”
“那她人呢?”望著男人有點招架不住的表情,顧小白又加了一句,“我們還要不要這麼車軲轆地說下去?這句話我可以問上一百遍喲……”
“她已經回國了啊……”
她已經回國了……
“她美國回來的啊,經常飛來飛去的。”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昨天晚上她找到我說有事要急著回國,把你的事轉給我之後,坐當晚的飛機,估計現在都到了吧。”
望著顧小白呆若木雞的表情,男人報複似的追加了一句,“我們是合作夥伴,不太過問對方的私事,但她好像一秒也不想在這兒多待的樣子,急趕著就走了。”
“那你怎麼聯係她?你們總會有聯係吧?”
“她在美國有另一個號碼,但是不好意思,我答應過她,不能告訴你。如果合同沒什麼問題,在上麵簽字吧。”
望著白紙黑字的合同,顧小白第一次……躊躇起來……
“然後你就簽了?”回到家,顧小白把事情和羅書全講了一遍,羅書全不可思議地問。
“是啊。”
“退而求其次咯?人撈不著,能撈點美金拍電影也好的。”
羅書全相當佩服顧小白兩手都要抓,東方不亮西方亮的精神。
顧小白猛地站起來。
“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嘿嘿……這……這不也是你本來的計劃嘛,現在目標也順利實現了,不是挺好嗎?”羅書全訕笑著步步後退。
“我隻有簽這個合同,我隻能拍這個東西,你懂嗎?”
“完全不懂。”對方幹脆地說。
“我隻有拍了這個片子,我才有可能重新聯絡到她,我們才有可能再見麵,不然我們之間就徹底斷了,這件事情就完完全全到此為止了,你懂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拍這部電影是為了她?”
顧小白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以前是為了小閔,現在是為了她。”
“電影真是個好東西啊……”羅書全突然悠然神往地望著天花板,一臉憧憬,“真隨機應變,愛誰誰,當初我怎麼沒選你那行呢……那你現在還準備找莫小閔演嗎?”
“找啊,為什麼不找,不找她演你演?隻不過現在我要改劇本了……你昨天找我到底什麼事?”
“嗯,沒什麼事。”
“快點說!”
“哎呀沒什麼事,就是amy……”
“amy怎麼了?你們又分手啦?”
“你倒想呢……”
羅書全約了amy晚上視察婚紗照相館,加上今天又沒課,一天就在家裏養精蓄銳,準備以最好的精神麵貌去看那些樣冊裏幸福的人兒們。那些往昔被照了相貼了膜固定在相冊裏的供人膜拜的新人們,雖然現在已經不知道生死,但昔日的光輝形象還在每一天被後繼的人們追念著。想到這一層,羅書全就像篩糠一樣,坐在家裏呼吸冥想,妄圖進入精神領域的最高境界,但抵不住amy在msn上和他討論了一下午各種新娘皇冠、掛飾之類的淘寶商家信譽問題,瀕臨崩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隻好找顧小白刺激刺激尋求點心理安慰。這時一看時間也到了,扔下顧小白就趕赴去了和amy約定的婚紗館。
熱情的工作人員迎上來,把他和amy領到了一個小閣樓的轉角處,羅書全懷疑下一秒他們就會拎出衝鋒槍把他和amy全部槍決。但願望畢竟是美好的願望,工作人員端出兩大本美輪美奐的婚紗相冊,一頁頁打開,一邊向他們說明。
相冊裏果然是形狀各異、今古並存的一男一女們,以一種恩愛白頭不死不休的神情望著羅書全,著裝上時而現代時而古裝,透『露』著三生三世死了都要愛的神秘訊息。按照這種用意,婚紗館應該新增一套新郎新娘穿著宇航服登月的場景,或者幹脆頭上『插』兩根天線——這樣起碼顯示出未來感……
“你覺得我們拍外景百分之三十、內景百分之七十的好,還是內景百分之三十、外景百分之七十的好?”amy打斷羅書全的思路。
回到了現實……
“還是拍外麵少點兒吧,天多冷啊。”
“可我們是去郊區拍啊,”amy糾結地看著他,“大自然多清新啊,而且這照片以後是掛家裏的啊,哦,照片外是室內,照片內也是室內,看著多憋屈啊。”
“好好,那就拍外景多的。”
“可是這搭的景好漂亮哦,我們以後怎麼住房子也就那個樣子,但多拍點這裏的,感覺這種別墅都住過了一樣。”
羅書全麵無表情地看著amy。
amy也麵無表情地回看他。
羅書全抬起頭,『逼』視著一臉殷勤的服務員,“有沒有外景百分之七十,內景百分之七十,加起來百分之一百四的?”
“按您這上麵寫的資曆,這不是總監也得是個副總裁啊,怎麼您就申請了個客戶主管呢?”
此時此刻,在另一家寫字樓的公司裏,左永邦正在接受一個比他起碼小一輪的人力資源部的孩子的麵試。
“那總監位置你們也得有啊。”
“有沒有咱們且先不說,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你這個值得懷疑啊。”小孩突然很警覺地看著他,“你不是什麼公司派來的商業間諜吧?”
“什麼商業間諜啊?!”左永邦終於怪叫起來。
“嗯,在我們公司做著一份不起眼的工作,同時收集各種情報,其實正職在另一個公司呢,拿著另一份高收入,然後把我們公司的商業情報全部出賣過去。”
越是描繪,小孩臉上就越是呈現出某種紅『色』警戒的神情,好像自己公司下一秒就要倒閉了。
我……還有三十年的房貸呢……
“想開點兒好嗎?哥們兒……”左永邦恨不得起身過去拍死他,“睡醒了沒?”
“不行,我越看你越值得懷疑,這個險我不能冒。”
“我靠,誰讓你冒險啦!”
這時走進來一個總監模樣的男人,剛要對著那小孩說什麼話,突然眼睛瞥見左永邦,忍不住叫起來:“左……左總,你怎麼在這兒?”
是左永邦在原來公司時候的下屬,現在在這裏做起了總監。
“魯總,他是一間諜,被我截獲了……”小孩還在那裏沒頭沒腦地邀功。
望著自己曾經的下屬尷尬的神『色』,左永邦想死的心都有,他一步步走到自己曾經的下屬麵前。
“小魯,有沒有刀,有沒有刀?”
“什……什麼刀?”對方呆呆看著他。
“給我把刀,什麼刀都行,我不把他捅死,就把我自己捅死。”
夜晚,左永邦一個人落寞地走在街上,米琪不斷地打來電話,左永邦看著手機,閉上眼,連接起的勇氣都沒有。此時此刻,羅書全和amy在婚紗店裏,邊上一堆衣服,攝影師在給他們試拍。amy笑得很幸福,羅書全笑得麵癱抽筋。而顧小白家裏,顧小白麵對著電腦,電腦屏幕上倒映出珊莉的臉,他看著顯示器,深呼吸,開始改劇本。電腦屏幕上,文檔劈裏啪啦湧現出各種文字。
“劇本改得怎麼樣了?”
三個人再次見麵,是快一個月以後了,三個人又重新聚在酒吧。
“差不多了,這兩天在籌備,還沒開始拍,我就快累死了。”顧小白說,“不過沒辦法,再苦也得扛著,誰讓這事兒是我自己造孽搞出來的呢。下周就要拍了,劇本小閔也看過了,她很喜歡。”
“她還不知道這是你給另一個女人拍的啊?”羅書全驚叫。
“我本來也沒說是給她拍的啊?我說的是給她找活兒掙錢。”
“做人真有餘地。”羅書全感慨地轉過頭對左永邦,“你工作找得怎麼樣了?”
“拜托……不要問這麼尖銳的問題嘛。”左永邦愣了愣,突然長歎了口氣,“哎,我索『性』借高利貸開一公司得了。”
“別別!千萬別想不開,這不『自殺』嘛。而且萬一你還不出怎麼辦?米琪離你而去,但瀟瀟是你女兒,瀟瀟沒法放著你不管啊,還要幫你賣身還債,怎麼這麼慘啊……”
“你怎麼能一下子想這麼遠……”
左永邦愣愣地看著顧小白。
仿佛聽見兩人的念叨似的,左永邦身後突然響起了瀟瀟的聲音。
“爸。”
三人齊回頭,瀟瀟站在他們背後。
顧小白刹那間驚詫得連眨眼都忘了。
“我有話要跟你說。”瀟瀟理也沒理顧小白,徑直對羅書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