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發現自己仍舊在廁所裏。
我躺在瓷磚過道上,這裏的瓷磚擦得光可鑒人。
沒有氨臭,也沒有惡心的尿痕和苔蘚。
光鮮華亮。
吊頂明燈。
不是學校的廁所。
這是哪裏?不知道。
我還記得昏迷前發生了什麼事。失蹤的學生,謎樣的留言,詭異的紅光,六隻眼的惡犬。
不要把手伸進狗的嘴巴裏。
我朝六眼惡犬伸出手,但若要說是伸進它的嘴巴,更像是被它咬了一口。
真的被咬了。我的靈魂正隱隱作痛。
那個失蹤的學生,他也在這裏嗎?
站在陌生的地方,我沒有絲毫的恐懼,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也感到十分訝異。
我的理性正在發揮作用,感性卻龜縮在角落裏。
邏輯是理性的。
因為昏迷產生的空白,我的邏輯產生死角。
我想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於是,我走出去。
廁所外是走廊,一側是排了號的房間,一側玻璃拖窗。窗外陽光明媚,綠色的茵毯,矮小的樹木,有一個小池塘,泉水從人魚石雕肩膀上的水瓶中流出,樹蔭下設有長椅,還錯落著一些單杠,沙坑,秋千和蹺蹺板之類社區遊樂設施。
溫煦、寧靜、祥和——本應可以從這裏找到如此之類美好的詞彙。
然而到處都是人類的屍體。
被挖開的泥土,幹涸的血液,散落一地的殘肢斷臂和內髒。
就像被橫掃過的戰場,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充斥五官的景象和氣味令人作嘔。
所能目眺的更遠方,半毀的大樓裸露出鋼筋結構,淡淡的黑煙四處飄散,莫名的黑影在房頂跳躍,如同遊蕩在水泥森林中的妖精。
很奇異的,我沒有絲毫恐懼。
我的理性正在發揮作用,感性卻龜縮在角落裏。
邏輯是理性的,它在我的耳邊輕聲細語。
這裏是末日的屠宰場。
死者的咆哮清晰傳來。
圍繞這片土地的磚牆很高,大概有兩米,紮在牆頂水泥中的碎玻璃在陽光下閃閃生輝。出入口是一扇五米寬的花式柵格鐵門,正緊閉著。一輛越野車停在門外的馬路上,露出黑色的後箱。
一群衣衫襤褸,幹枯醜陋的家夥們在鐵門外遊蕩。
無論怎麼看,失去半邊腦袋,胸膛被剖開,內髒拖了一地的人,都不可能還活著。
他們,不,它們,是一群行屍走肉,複活的亡靈。
喪屍:最形象的稱呼。
真是個可笑的場景,就像在做夢一樣。
我點燃了香煙。
除此之外,無論是花園還是門外的馬路,都沒有活人的蹤跡。
這裏已經是一處廢棄荒涼的機構。
隻剩下異樣的寂靜。
令人心跳加速。
還有其他人在這裏嗎?不知道。
喪屍在門外徘徊,它們潛伏在這裏嗎?或許吧。
我沿著走廊一直向前走,這裏是三樓,門牌號一律以三打頭,所有的房間都關閉著,我沒有打開。
在走廊中部有樓梯,階梯旁是盤旋的斜坡。我在設施完善的公共場所見識過這樣的結構,斜坡是給輪椅用的。
這裏像是孤兒院或者養老院。
樓梯口有一個常備性的消防櫃,我脫下外套包住肘部,用力擊碎玻璃,將消防斧取出來。
樓上傳來犬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