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第二次襲來前,我忍著劇痛把身體整個塞進桌底,然後用力站起來,將整個桌子都掀翻了。淩亂的傾倒聲,我轉過身,閃亮的弧光割開我的衣襟,在胸口劃出一道血痕。
刀鋒第三次向我襲來,被我從袖管裏彈出的匕首擋住。
我用力一推,偷襲者借力向後跳開。他的動作敏捷地如同猿猴一般,雙手垂在身前,身形搖搖晃晃,和我相同式樣的校服筆挺地穿在身上,散發出從未見過的奇詭氣息。
是白井。
他手中拿著頭部尖銳的菜刀,從燈泡處落下的橘黃色燈光在刀身上流淌,微微有些刺眼。白井的臉低垂著,藏在頭發的陰影後,就像是在看刀身倒映出的自己的臉。
我用左手捂住腰後的傷口,在記憶中,自己第一次傷得如此重。
“白井?”低沉的聲音就像不是從自己口中傳來的一般。
“是我。”白井抬起頭,從頭發的縫隙中,能看到一雙渾濁的眼睛。
跟我之前看到的白井截然不同。
我殺過人,所以能夠嗅到他身上傳來的殺戮決絕的味道,他的眼神是一片虛無,那是根本不在乎後果,以及自己的下場,矢誌殺人者的眼神。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我問道。
“為什麼?”白井將有些佝僂的背挺直了,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泄憤。”
“泄憤?”我重複著這個詞語,一邊將摸上腰後的手槍。可是在他給出一個合理的答複前,我並不打算立刻殺死他。
因為身體經過灰石強化的緣故,傷口流血的速度正迅速降低,痛楚也讓氣力和神智逐漸恢複。白井是活著從末日幻境歸來的人,他的那把菜刀不是限界兵器,實在太幸運了。
白井並不急於進攻,似乎打著拖延時間讓我的血流幹的算盤。
“很抱歉,我一開始就知道誰是殺死森野的凶手。”
“誰?”
“咲夜。”
聽到這個無比熟悉的名字,我幾乎驚呆了。就在恍神的瞬間,白井像是在腳上裝了彈簧一般,側向跳開,踏在牆壁上朝我沒有持刀的左手方撲來。
大概是連鎖判定的才能在起作用,他的行動路線直接以線條的方式在腦海裏提前描述出來。
我的身體比思維更快地反映過來,轉身用匕首擋下菜刀。
發出鏗鏘的一聲。
匕首和菜刀絞在一起,又是數次碰撞,我們的腳步走在弧線上,在地上畫出一個又一個圓。
幾乎是同樣的速度和角度,我和白井同時踢中對方的腹部,各自向後退開。
我站定在白井先前所在的位置上,而白井則退至翻到的書桌後。
“咲夜殺了森野?”我的心中升出不好的預感。
“是啊,我親眼看到的。”白井旁若無人地蹲下身體,擺弄著書桌抽屜,“那天,森野接到咲夜的電話,雖然她沒說是咲夜,可我知道肯定是她,因為有些擔心,所以跟了上去……”
白井從抽屜裏取出某樣東西。
我睜大了眼睛,那是一隻右手。
大概已經處理過,並沒有腐爛,皮膚蒼白,散發出一種令人難受的味道。
我想,這就是森野被切斷的那隻手吧?
難以相信。但是,白井大概說的是真話吧。咲夜是犯人,而他不過是切斷了森野屍體的手臂而已。
“咲夜殺了森野,明明是朋友,卻因為一時的生氣就殺了她。我本想殺死她為森野報仇,可是她有一種奇怪的力量。現在我無法殺死她,也找不到她,所以隻能殺了你,也許殺了你以後,咲夜就會主動來找我了。”
白井將臉頰貼在那隻被齊肘切斷的右手上輕輕摩挲著。
“你知道嗎?高川,咲夜是因為森野說了你的壞話才生氣的,她說森野是壞人,再也不要當森野的朋友了,明明她什麼都不知道,明明森野為了她如此苦惱著,明明是朋友……憑什麼森野就得這麼死掉?太悲哀了,太悲哀了!不是嗎?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