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回放當時的情況多少次,我都不覺得自己除了警惕地旁觀外,會做出其他選擇。因此,這個混亂打一開始就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就像是設定好的劇本。
這場古怪而瘋狂的混亂就是八景所預言的“事件”嗎?我捫心自問,但直覺很快就告訴自己,這僅僅是“先兆”而已。這種令人精神緊繃的感覺讓我在利用視網膜屏幕觀測到有人已經在混亂中死亡的情況下,也無法任由感性趨勢著,以可能製止這場混亂繼續下去的方案展開行動。腦硬體刪除了多餘的情緒,我冷眼旁觀著伴隨瘋狂的死亡氣息的蔓延,將身影縮進遠離漩渦的一根承重柱後,利用連鎖判定能力繼續觀測這場混亂的進一步變化。
就在這片異常詭異的氣氛中,懸掉在頭頂上方的燈管、廣告牌、電子公告牌等等電氣產品有規律地從頭到尾依次爆炸。在我的前方,車站的光線變得陰沉一片,而那片仿佛被反複上色的陰影正以相當快的速度朝我所在的地方侵蝕。
又過了一分鍾,早已超過抵達時間的列車仍舊沒有進站,進入地鐵站台的下行通道很快就變得空曠,隨著最後一批進入站台的人們被卷入混亂之中,位於漩渦之外的位置徹底變得安靜又空蕩。這種情況已經明顯超出了正常的範圍,無形的手不僅阻止了增援的抵達,更將車站中的人們擰成了一大團,隻從那混亂的一團中,才傳來已經不再像是人聲的嘶吼。
在徹底變得陰暗的環境裏,瘋狂仍舊在繼續,空氣中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重,一種沉重窒息的壓迫感正從四麵八方籠罩了整個車站,讓人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地獄的邊緣。各種負麵情緒如同雜草一般,不由自主地滋生出來,然後迅速被腦硬體刪除。我想,自己是這裏唯一一個仍舊能夠保持冷靜的人了,而在視網膜屏幕的觀察窗口中,就連那些原本顯得溫順平凡的人們也全部青筋畢露,仿佛站在身邊的人都是自己的生死仇敵,攻擊他們,辱罵他們,如野獸般撕咬他們,用工具攻擊對方的要害,不斷以最殘暴的方式對待他們。
我將匕首從口袋裏掏出來,左手手指夾著香煙,在冰冷思維的驅使下,不斷地巡視著四周陰暗的角落。
光線從月台下方地鐵隧道的進站口出鑽進來,是十分熟悉的車燈光線,也是這個車站唯一的亮光。這片光芒照亮了在站台上如野獸般瘋狂廝殺的人群,那片混亂似乎正逐漸平息。與此同時,視網膜屏幕中彈出通知框——檢測到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空間正在閉合。
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嗎?這個車站?我打量著視野能及的地方,但是仍舊看不出和正常世界的半點差異來。這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和正常世界環境結合的異常緊密,而且,產生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發生器肯定不在車站內部,否則應該可以檢測到那種空間成型時的異狀。
這麼判斷的話,整個車站大概都是陷阱的一環吧。能夠製造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又以這種類似恐怖襲擊般的手段為主,對手是末日真理教應該沒錯了。這些家夥還真是肆無忌憚,那些變得瘋狂的人群很可能就是“祭品”,起碼有好幾百人。
隻是,直到現在,我仍舊沒看到這個地方出現灰霧和類似統治局回路等等超現實力量的痕跡,如果說,電氣產品的毀壞和外人的隔離都是因為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原因,但是人群的混亂和瘋狂都不可能是由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產生引起的。我經曆過多次數據對衝空間,對此可以肯定,至少在統治局本地,就連素體生命和艾魯卡的聯合都沒能製造出那種大規模影響人心的獨立空間環境。
那麼,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到底用了什麼方法這些人混亂起來?讓人們混亂、瘋狂、自相殘殺對那些巫師而言又有什麼用處?這是成為祭品的必要一環嗎?末日真理教的所作所為和教義完全符合普世觀點的邪教定義,尤其是這種疑似進行邪惡祭祀的做法。
目前仍舊沒有測定這些問題的線索。
隨著從隧道入口射進來的光線越來越強,被光亮籠罩的地方也越來越寬闊。最接近安全線的外圍人群最先平靜下來,但隨著混亂內層的一部分人也平靜下來時,這部分人很快就被仍出於混亂狀態的人們殺死了,直到瘋狂徹底平息下來時,之前陷入瘋狂漩渦中的人已經有五分之一死在這場混亂之中,其中不乏女人、老人和孩子,大部分活下來的人都是年輕力狀的男人。在視網膜屏幕中可以看到他們呆滯的眼神,就如同木偶一般,毫無理智地站在原地,一個接一個朝月台處的安全線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