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來不及斬斷纏在足踝上的黑繩,掄刀朝那人當頭砍下。但對方早有防備,左手輕揚,黑繩忽地繞了兩個圈子,套住了三郎的右腕,隨即右手變掌為爪,抓向三郎小腹。三郎身懸半空,無處閃躲,一臂一足又被黑繩束縛,要避開這一抓,唯有丟開錦盒,騰出左手接招,可是這樣一來,剛劫到手的飛燕屏就會被對方奪回!我眼見情勢危急,握緊手中白練奮力一扯,三郎的身子被猛地拉高丈餘,離自己已不到三尺,跟著探身伸手,搭他上了城樓。三郎的腳跟還未沾到城樓地麵,那人突然拽著黑繩一蕩,身子淩空飛躍,宛如巨鷹直撲而至,同時劈空擊出一掌。我隻覺一股勁風迎麵襲來,暗想此人內功了得,急忙回掌擋格。雙掌相交,“啪”的一響,我略略退後一步,那人借助反震之力,身子在空中飛車般的打個轉,第二掌又臨空擊下。我舉掌接招,又被逼退了一步,而那人身子再次借力彈起,緊接著盤旋俯衝而下,挾勢擊出第三掌。這一掌的力道極為強勁,我不敢大意,運掌相抵時已用上七成功力,饒是如此,也震得手臂酸麻,胸口隱隱作痛。不過,對方這一次也沒有占到便宜,交掌後身法明顯一滯,滑落在了八步之外。剛才數合兔起鶻落,我無瑕瞧清對方麵目,這當兒定睛一看,但見那人是位麵如冠玉、身形魁偉的青年男子,清俊儒雅的外表卻掩不住一股英武剽悍之氣,而他站立的方位,正好背襯著西天燦爛的雲霞,在霞光鍍映之下,仿佛就是天界玉麵星官的化身。——想不到鏢隊裏竟有這樣一號人物!趁我和此人交手之際,三郎已除去了纏住手足的黑繩。我衝他輕喝,“快走!”三郎張口吐出含在嘴裏的藥丸——那是事先準備的紫霧解藥,應道:“好。”飛身向城內掠去。那人劍眉一軒,“哪裏走!”身隨聲動,縱上追擊。我抬腕射出一枚暗青子,“啵”的一響,在他麵前散開,化作一團桔黃色的煙霧。那人叱道:“旁門左道,也敢逞凶!”毫不停留地穿過煙霧,運掌成風,呼呼兩掌向我打來。我與敵對陣素來隻計勝敗,不擇手段,哪管什麼旁門左道,還是名門正道?為求速戰速決,暗器、毒藥、行騙、使詐一概可用,自忖對方武功非同泛泛,短時間無法將其擊敗,於是一上手就使出陰招。與紫色煙霧相比,這桔色煙霧雖無障眼之效,毒性卻強了數倍,即便內功深厚之人,隻要吸入一點,也會立刻昏倒。此人適才開口說話,吸入的份量絕對不輕,卻依然若無其事,看來他是持有避毒秘術。我眼見對方雙掌齊推,不願再與他硬拚功力,舞開手中白練,自左而右的橫掃過去。那人不容白練卷引到近前,身影一閃,飛快地繞到我背後,又是一掌拍出。我也不回頭,不等他掌力運足,反手彈出一縷指風,直刺他麵門,所用的正是搶攻代守之法。那人急忙使個“鐵板橋”,身子後仰,指風從他臉畔數寸急速擦過。便在他身子後仰之時,我雙足一點,身子騰空而起,躍上了城內離門樓最近的一處屋頂,接著在四周屋頂上幾個起落,越躍越遠。突聽身後“咯喇”一響,我側首一瞥,卻見那人尾隨追趕而來,方才他縱起時足下力道重了,蹬破了一塊房瓦。我心中微微一懍——這小子的輕功也不弱啊。心念一動,一躍下地,專揀曲折小巷跑去,在裏麵東鑽西竄、大兜圈子,偶爾碰見一兩個路人,便從他們身旁疾風般一掠而過,隻餘下的後者怵在原地發愣。我本意是想借地形之便,易於脫身。可那人甚是乖覺,並非死跟在我身後一昧窮追,而是料敵於先、搶抄近路,無論自己如何躥高伏低,左右迂回,均未甩掉這個“尾巴”,竟有兩次差點被他截住。奔行一陣,我漸感不耐,決定給這家夥來點狠的。當即將他引入一個僻靜的死胡同,縱身翻越前方高牆時,假裝內力不濟,躍至半空,“哎呀”一聲,身子搖晃墜下,落地後又故意蹌踉幾步。對方果然上當,飛步搶上,伸手抓向我肩頭,“看你還往哪兒逃?”我早已算好七八招厲害的後著,單等他靠近自己五步之內,再出手突襲,叫他避無可避。眼看對方就要中計,突然身前青光閃耀,那人登時警覺,倏地躍開,幾十枚細微的鋼針擦著他的身體疾射而過,嗤嗤嗤的釘入了對麵牆壁裏。我暗叫可惜,朝鋼針射來的方向瞧去,隻見五郎伏在右側牆頭,手持一管機簧針筒——原來他恰巧趕到,誤以為我失手遇險,因此即刻發射暗器相助。這蓬鋼針又細又密、射速極快,那人雖在間不容發之際險險避開,但長衫下擺中了數枚,生死也隻一線之差。他似已被這歹毒暗器激起了怒意,伸手往腰帶上一按,“喳”的一聲抖出一把晶光閃閃的軟劍,跟著身如離弦之箭,劍化長虹直取牆頭上的五郎。人劍合一!!我一驚非同小可,這小子年紀輕輕,竟練成玄宗劍道!五郎隻怕接不住他這一劍,而玄宗劍道淩厲無比,若不能擋其鋒銳,非死即傷。眼下來不及多想,雙足力蹬,飛身跟上,一拳猛搗那人後心——這一拳我運足了內力,倘若他不收劍自救,五郎固然難於幸免,他自己也得筋斷骨折、內腑破碎而亡。那人當然不願幹一命換一命的傻事,反劍疾削我手臂。玄宗劍道的要旨是凝精聚神,心無雜念,他中途撤招,人劍合一之勢便不攻自破,附在那柄軟劍上的劍芒、劍氣亦隨之消散,劍招威力大減,已不足為懼。當下我側身閃開,帶著五郎落回地麵。我與五郎足尖剛一沾地,那人又折身躍下,刷地一劍迎麵刺來,劍尖顫動,似實似虛,渾不知要刺向何處。他劍招精妙是精妙,但落在我眼裏反而顯了形跡,這分明是靈鳳仙子的獨門絕學“靈鳳十三劍”中第四招第七式“九鳳朝陽”。此人既然會使靈鳳十三劍,那麼肯定和靈鳳仙子有點關係,但不知是她徒弟?還是她的兒孫?三十多年前,靈鳳仙子是武林中一位大大有名的美女,不少江湖上的英雄豪俠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隻是這靈鳳仙子豔若桃李、冷若冰霜,對男人從來不假辭色——瞧這青年長相十分英俊,恐怕後者的可能性居多。我心中動念,手上還招卻毫不遲緩。我對“靈鳳十三劍”不說爛熟於胸,也算摸透路數,應付起來自是遊刃有餘,待他軟劍圓轉,又使出一式“丹鳳回翔”,我趁劍身彎成弧形,尚未回刺,右手食中二指蓄勁在劍頁一彈,蕩開劍鋒,接著左足疾飛,徑踢他□□。那人劍招被破,隻得以左掌格擋。哪知我那腿下使的乃是虛招,跟著右手輕探,將他左臂抓個正著。那人臉色一變,急忙運力猛掙。一旁觀戰的五郎瞅準時機,抬手“嗖、嗖”就是兩支袖箭。雖然我所扣部位並非脈門,還不能將對方就此製住,卻可乘勢扭斷對方手腕。然而我抬眼瞟見他明眸中那絲一閃即逝的驚慌,以及眉宇間那倔強而堅毅的神氣,心中一軟,手上勁道略鬆,任由他大力掙脫。他甫一脫險,五郎發射的兩支袖箭轉瞬即至,其勢已不容閃避,他倉促間挽劍回防,總算躲過了毒箭入肉之禍。那人麵寒如水,陡地軟劍反撩,由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向五郎刺去。此時五郎離他有六七步遠,本在軟劍攻擊範圍之外,但軟劍上突然激蕩起一道淩厲的劍氣,直襲五郎胸口。五郎急忙閃身,終究遲了一著。隻聽得“哧”的一響,劍氣劃破了他前胸衣衫,碎布翻卷,露出胸腹間大片肌膚,幸好未傷皮肉,他內袋裏所放的東西,也一古腦兒撒落在地。那人一擊不中,當即身形一晃,橫劍齊胸,倚牆而立。我見他臉上略失血色,呼吸加重,便知他因為催發劍氣,真力耗損甚大,以至內息一時不暢,所以穩守門戶,不敢再度搶攻。我正遲疑著需不需要再上前動手,忽見那人垂頭盯著腳下某處,麵帶異色。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但見一塊瑩白之物正擺在他足尖前,我心頭一跳——此物乃是我與韋大少打賭時,贏得的那塊狻猊白玉佩,當初順手贈給了五郎,剛才五郎的衣衫被劍氣劃破,這玉佩因此掉在了地上。便在這時,一人跑入巷口,大聲喊道:“二哥,小弟來啦——”一瞥來者,我心頭又是猛地一跳:此君高高胖胖、肥頭大耳,身穿紅衫,身握折扇,正是那個惹人討厭的韋大少!韋大少這一聲“二哥”,再加上那人盯著狻猊白玉佩的表情,我登時恍然大悟:眼前的年輕男子,必是當日在忘憂坊如意館內,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的那位韋公子無疑!他倆怎麼混到金鼎鏢局的鏢隊裏去了?這個問題在我腦海裏一打轉,馬上意識到一個更為嚴峻的現實:韋公子和韋大少身為玉佩原主,定然認得此物,並且二人也知道此物在我們手中,那麼,二人理所當然能夠由此猜出我們幾個劫鏢者的身份……我心中霎時閃過無數念頭:要不要搶回物證?玉佩既已露相,搶不搶回結果亦是一樣;或者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這兩個家夥一起殺了滅口?但我犯得著為此冒險殺人麼?況且二人乃王侯人家的貴公子,倘若身遭橫死,豈同等閑!當下一拉五郎,一起縱身輕飄飄的從牆頭飛了過去,臨去回眸,隻見那韋公子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並未追來。——————————————————————————————————————————————————————————————————————————————————千趕萬趕,總算趕出來了,偶還是對長評充滿渴望,等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