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付沉在08年底經曆了第一次逃亡。那個被天才商人付沉吹噓到15800元的牛-逼設備,終於讓那些購買者的年輕親屬驚覺。有些走在科技前沿的年輕人在網絡上了解了原委,於是直呼上當的流言如同病毒般悄然沸騰在河北滄州落後而閉塞的小縣城裏。有人揚言要退貨,至此還驚動了縣工商局。得知消息,天才商人付沉和他的同夥當晚就從店鋪2樓的起居室越窗而逃。

這事後來鬧騰了幾個月,付沉最後還收到了法院的傳票,但最終不了了之。2013年4月15號,那晚我們打麻將到很晚,在礄口仁壽路的燒烤街上,付沉將他的逃跑經曆當笑話一樣說給我和李奇聽。他嘴裏裹著一嘴的魷魚,說他們當晚包了一輛車直奔火車站,在半路上車開得太快還撞死了一條狗。邊說他邊拿起一串羊肉,囫圇的又塞進口裏:“知道嗎?陳偉那個傻-逼,居然嚇得尿了褲子!哈哈!”被付沉牙齒加工過的羊肉半成品隨著他的“哈哈”噴了我和李奇一臉。

那次事件,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逃亡。蹉跎人生,反複把玩,一些小插曲更增添了生命征途的戲劇張力,這算不上什麼。但是這一次,我感覺它是一道錯誤的函數題:無解。我睡到了很晚才起床,外麵12月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無法感知它的溫度。我給李奇掛了電話,那頭響了兩聲,又嘟嘟的掛了。

正刮著胡須,李奇又將電話打了過來。“剛才忙著補倉,什麼事啊?”李奇說。

“你昨晚找過李宏啟沒?”我問。

“找了。但他說有事沒出來。”

“嗯,中午帶你老婆一起出來吃個飯吧,昨天沒喝好。”我頓了頓,接著說道,“把王琴也叫上吧。”

中午12點,太平洋簡樸寨。王琴穿著一件藍色的外套,挽著安苗苗的胳膊走了進來。

王琴答應做付沉女朋友是在08年3月溫暖的春夜。她不算特別漂亮,但是精致的輪廓在細看之下仍是美不甚收。詩人付沉當時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與她擦肩而過時,對著我和李奇說了一句徐誌摩的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羞澀。文學係的學生走兩個極端,要麼拜讀大量文學書籍,嚐試撰稿、創作;要麼純粹像我們三個這樣作一些亂七八雜的現代詩自娛自樂。但是詩人付沉將它升級為第三個極端,用他煥發出萬丈光芒的文采徹底將王琴的1號陣地拿下。

突然你就來到我的陣地

子彈還未上膛

我早已繳械投降

----付沉獻給王琴

詩人李奇後來嚴正的批評了這首詩,痛罵其糟粕,我深有其感。但就是類似這樣的文字居然感動了王琴。那晚我們在珞瑜路的小餐館喝酒,我笑著對付沉說:”這姑娘伢不會是看上你的錢了吧。“李奇聽後哈哈大笑,付沉坐在凳子上不置可否。那時的付沉,正沿著英語培訓的光榮革命大道勇往直前,披荊斬棘,腰包鼓鼓。

付沉去廣州後一直堅持每天給王琴打電話,說些什麼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想,也許除了王琴,付沉再也沒有愛過任何人。2013年的9月13號,在皇家會所的包廂裏送走農行分行的宋如明後,付沉當著我的麵脫掉了陪酒小姐的裙子,隨後用手指插了下去,麵露猙獰,眼冒凶光的對小姐吼道:爽不爽?爽不爽?”我清晰記得王琴就是在那一天和他提出的分手。

在付沉離開後,我和王琴又發生過兩次,後來再也沒有。第二次是在我的生日那天,一大群人狂歡背後的孤獨侵襲而來。李奇喝得爛醉如泥,被高大威猛的李宏啟背回了寢室。校園裏黯淡的燈光在夏夜裏曖昧如斯,幹燥夯裂的泥土上發出青草饑渴的怒喊。

那天我就像個瘋子,詩人阿威在女生宿舍樓下不停的喊道:王琴,我愛你。那一晚,我再次掏出學生證貢獻了27塊人民幣給低廉的旅館。黑夜中的王琴像一朵水蓮花,嬌羞的承受著我的風吹雨打,在幽青肮髒的窗簾遮擋下,最後一起奔赴高地。那晚的武漢沒有下雨,天氣悶熱無比,一勾朦朧的下弦月隱隱的撒在旅館鏽跡斑斑的鐵欄杆上。

第三次是王琴生病的那一次,我在網吧正驚天動地的玩著遊戲,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拿著藥送到女生宿舍門前,在他她即將轉身進門的瞬間,我飛快的拉起來她就跑。我一直在心裏問過自己,但找不到答案。那晚生病的王琴像一隻孱弱的貓,眉頭緊鎖,嬌汗欲滴,在進入的那一刻我的心猛的一動,像茫茫黑夜裏的火花一閃。我無力的趴在王琴的胸脯上,然後輕輕地問:付沉,你過得還好嗎?光陰虛度的6年,我再也沒有和王琴說過一句話。今天鬼使神差的,我居然讓李奇叫上了她。在一片遐想中,李奇一行三人走了過來。

“吃點什麼,隨便點。”我對他們說。

“你看著點吧。”李奇應付道。

王琴坐在對麵幽幽地看著我,我眼光一閃快速的低下頭來看菜單。良久,她問:“付沉到底欠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