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是元祐八年“冬”之說。這通常是將“程門立雪”故事記述於元祐八年而後說“這年冬天”或“至冬”雲雲,多見於今人的解讀文章。如《開閩學先河者——遊酢》在引述“《河南程氏書》卷十二”之後謂:“‘程門立雪’一事發生在元祐八年(1093年),這時遊酢已是進士出身的太學博士,仍好學不輟。這年冬天,遊酢冒著大風雪偕好友楊時一起到洛陽向伊川先生程頤請教。到程家時,正巧程頤瞑目靜坐……門外雪積有一尺之深,可見兩人侍立等候先生時間之久。”《關於遊酢研究的幾個問題》(《遊酢研究》第2輯和《南平文史資料》第15輯)亦謂:“(遊酢)四十一歲從學程伊川(頤)於洛陽。這年是哲宗元祐八年(1093年),五月間,遊酢領楊時首次見程頤先生。至冬,有一天……留下的‘立雪程門’的佳話。”再如《遊酢生平紀略和史跡》(《遊酢研究》第1輯)所謂“遊酢四十一歲(1093年)……就在這年嚴冬,從河南河清縣又前往洛陽拜程顥之弟、大理學家程頤為師。據《宋史.楊時傳》記載……遊、楊程門立雪”雲雲。據楊時諸《年譜》及《楊時(龜山)年表》,楊時最遲於元祐八年六月初十前後就“去”(即離開)洛陽了,而且,楊時《年譜》視楊時離開洛陽之後就返回家鄉,故次年即“紹聖元年甲戌,公年四十二。二月二日,離家赴瀏陽任”(黃譜)。因此,所謂“程門立雪”發生於元祐八年“這年冬天”或“至冬”是想當然的誤解,既沒有見到黃譜之“頃年”、毛譜之“初”,也沒有看過《師友敘述》之“嚐”。
其四是“年四十”即元祐七年說。此說以《宋史》“時蓋年四十矣”為主,亦有含意相類的“年已四十”等說法。然而,清黃璋撰於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的《楊龜山先生年譜考證》謂:元祐八年“五月,以師禮見程伊川先生於洛。按《宋史》本傳,見程頤於洛,時年已四十一。”作為《考證》而擅改“四十矣”為“四十一”實屬不妥。此說如明萬曆《閩書》卷一百一《英舊》載:“楊時……明道卒,複入洛見伊川,年已四十。初讀……遂大豁然。他日,與遊酢侍伊川,伊川瞑坐移時,時與酢立側不去,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明萬曆《將樂縣誌》卷九《人物》載:“楊時……顥卒,又師事程頤於洛,時蓋年四十矣。一日見頤,頤偶瞑坐,時與遊酢侍立不去,頤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黃宗羲、全祖望《宋元學案》卷二十五《龜山學案》謂:“明道沒,又見伊川於洛,先生年已四十,事伊川愈恭。一日,伊川偶瞑坐,先生與遊定夫侍立不去。伊川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其卷十五《伊川學案》(上)亦謂:“其接學者以嚴毅。嚐瞑目靜坐,遊定夫、楊龜山立侍不敢去。久之,乃顧曰:日暮矣!姑就舍。二子者退,則門外雪深尺餘矣。”如果坐實“年四十”,依古人計年齡習慣“虛歲”,而楊時生於皇祐五年(1053年),則所指為元祐七年。故清張夏《宋楊文靖公龜山先生年譜》謂:楊時於元祐七年“在製。冬,以師禮見伊川程先生於洛。先生與遊定夫初見伊川先生,伊川偶瞑坐,二公侍立不去,既覺,謂曰:賢輩尚在此乎?今既晚,且休矣。及出,門外雪深尺餘。八年癸酉,四十一歲。正月,服闋赴調。四月,至京……五月十六日,出京,遂往西洛……見伊川,寓長壽寺拜表院……六月五日,偕定夫離河清返洛,同見伊川於拜表院,又五日而後去。”張譜此說的最大問題在於儒家傳統極為重視的“喪禮”製度,元祐七年“冬”楊時因丁其父憂而仍“在製”,喪服還在身上的楊時,無論出於何種高尚的目的,似都不宜出門拜訪他人,就現實而言人有忌諱,就禮製而言不合禮法。而這一點,生活於清朝的張夏應當是心知肚明的,那麼張夏為什麼仍然如此記述呢?就是因為張夏看到了上述種種說法的不足與缺陷,卻苦於無法破解,無可奈何之下就依“時蓋年四十矣”與“雪深一尺”而確定於元祐七年“冬”卻疏忽了儒家傳統的“喪禮”製度;至於元祐八年六月前的記述則仍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