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的年華,青蔥的歲月,而情感卻純粹得令人發指。高考沒結束,葉冠輝就退學了,說是要去國外當小留學生。送行的時候,顏雪心中略覺不舍,卻不敢表現,忸怩地送上一張祝福卡片。
高考後不久,大哥顏風出了車禍,掐斷了她讀三本之路。陰錯陽差,就讀了師專。對前途,對人生,那時,她沒敢多想過的。漸漸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成了她生活的一片雲,淡了,散了,再也不見了。誰曾想過,轉身回頭,原來還有人在原地等著她。
那個少年說——你還記得嗎?那一年元旦晚會,我們一起放的煙花。那時,我就想,我就是那煙花,過後,你未必記得,但是雪兒,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雪兒,我會一直記得,記得你,你笑得那麼美,那美。
顏雪自認為不美的。她有點傻傻的,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笨笨的。居然有人說她美,而且記得那麼深沉,這份愛她已經無法接受,無力承擔了。
那個少年說——你還記得嗎?那次你摔跤,被我載回去。那時,我就想,你怎麼不摟著我的腰呢?你那麼拘謹的坐著,神情那麼狼狽,嘴角微微腫著,居然沒掉一滴淚。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好女孩,但是請你知道我離去的時候,為我流下一滴淚,好嗎?
顏雪已經不記得當初怎麼回事了,隻記得,坐在那個少年的後車座上,有著一絲安心,希望路更長一點。可惜,她一向不善言辭,一向木訥拘謹,一向就是這樣啊。得知他罹患骨癌去世,顏雪一滴淚都沒有,隻是心口疼得緊,可眼淚就是沒有一滴。
臨行前,她去墓地看葉冠輝,衝他定格在21歲的照片,笑得很燦爛,說著——
對不起,我哭不出來,真的!
見顏雪隻顧著擦眼淚,並不回話,鄭嶺南開玩笑似的道:“假如我死了,你會不會哭成這樣?”
“呃?”顏雪一時訝然,抬起梨花帶露的笑臉,發出了這麼一個單音節詞。
車內氣氛一陣冷滯。
好半晌,顏雪才喃喃道:“老師,不要亂開玩笑。有誰會詛咒自己死掉呢?這樣不吉利的。”
“你還挺迷信的啊。”鄭嶺南淡然一笑,微微搖了搖頭。他想假如他這麼突然死掉了,隻因為他,隻為他落淚的,恐怕隻有前妻吧。至於這個小丫頭,不曉得有沒有良心呢。
察覺到鄭嶺南關注自己,顏雪不曉得該如何活絡氣氛,隻是托著下巴,抿著嘴,朝窗外望去。
進了住宅區,顏雪發現還有警衛站崗,既不是他們一年前的家,也不是上次去的地方。狡兔三窟,這就是有錢人的便利吧。像她這樣的小市民家庭,為了一套安身之所,要一家人辛苦一輩子才能換來。
停車後,鄭嶺南示意她下車,絲毫沒有打算幫忙搬東西的意思,把車門關上,說了一聲“走吧”,就徑直前去了。
顏雪看了看行李,站在原地不自覺地扯了了扯衣角,皺著眉頭,思索著是開口問“東西怎麼辦?”,還是快步跟上去。看著鄭嶺南走進一個單元樓,並沒有回頭的意思,顏雪才咬咬唇,快步跟了上去。
高大的男人並沒有顏雪想得那麼絕情,卻站在一樓沒離開,好似一直等著她跟上來。看她過來了,他才舉步上了樓。顏雪不敢亂開,悶著頭,走在男人的後麵,直到進了房門,才想起來自己是有疑問的,“老師,我的東西還在車裏呢。”
“我先帶你看你的房間,等一下再搬。搬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擦到了地板。”鄭嶺南說著快步朝二樓走去。
顏雪被他安置在樓梯口右側的第一個房間,房間不算很大,床、衣櫃、書桌,這些東西一應俱全,還帶有獨立的衛生間。這點讓顏雪很滿意,美中不足的是,窗外有棵高大的梧桐樹,遮住了些許光,使得屋子看起來有些暗。
從顏雪的房間出來,鄭嶺南從雜物室尋到一個大箱子,讓顏雪拎下去裝書。顏雪這廂剛整理好書籍,一抬頭,見一個警衛模樣的男子。
對方先是敬禮,而後很嚴正地道:“首長指示,讓我來搬東西。”
這一身正氣,嚇到了顏雪,她忙回禮。顏雪自小就敬仰穿警服的人,看上去威風凜凜的。如今被這樣的人敬禮,她真是受寵若驚,手足無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