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喬東首先想到的不是解脫,不是自由,而是斯諾。他在繁華的街頭打電話給她,他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那時那刻的心情,隻能舉著手機,一遍一遍高聲叫著:“斯諾,斯諾,斯諾……”
她握著電話聽筒,突然淚流滿麵。
她哭,不是因為她對他還有眷戀,相反的,當他的聲音出現在她耳畔的那一瞬間,她卻再也找不回往日的點點心動。
若幹年後,她依舊認為他是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個男人。他曾給過她愛情初來時的狂喜,也曾把她帶入悲涼的萬丈深淵。她曾那樣熱烈地愛過他,在那些青春無畏的日子裏,為了愛他,她甚至可以付出生命的代價。她也曾真真實實地恨過他,當他把她拋棄在冰冷的十字街頭,轉身去擁抱別的女人的時候,她發誓一輩子都不要原諒他。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發現,那愛,那恨,竟然隨歲月一起溺死在塵埃裏,甚至再激不起半點漣漪。
他在電話中不斷不斷地懇求她:“斯諾,說句話好不好,求你,求求你,說句話好不好?”
她卻哭得更凶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原本讓她覺得刻骨銘心的感情卻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是時間的力量嗎?是歲月的魔力嗎?
她在電話這邊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穩定情緒,開口說:“喬東,我們真的已經過去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已經把我們的曾經放下。”他激動地說:“你是不是在考慮我的家庭?我已經和蘇曉米離婚了。是真的,是真的……”
“喬東!”她打斷他的話,很嚴肅,很有力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已經不愛你了。”
這麼多年,她終於有勇氣對他講出這幾個字。說出來,才覺得整個人頓時輕鬆了下來。那麼久了,在她的身上背負了太多沉重的包袱,父親的舍棄,母親的詛咒,還有他的拋棄……太多太多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不是別人給她套上了魔咒,而是她自己一直不願走出。那一刻,她竟開始瘋狂地想念張明輝,想念那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把她攬在懷裏的樣子。
她說:“喬東,這麼久了,其實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愛情。以前,我們愛的太自私,也太卑微了。是該放手的時候了。還你自由,也還我自由。”
他暗自歎息,半天,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斯諾,請你記住,有個男人曾真真實實地愛過你。”
這是他對她說過的最後的話,沒有挽留,也沒有埋怨,隻有愛過,隻有愛過……因為愛過,所以舍得放手。她感激他的放手,讓她在經年過後想起往事的時候依舊可以尋到他真誠而善良的樣子。至於那些傷害,就讓它們隨歲月淡去吧,不回憶……
喬東的助理得知他離婚的消息,跑去問他:“如果再重新選擇一次,你會選擇……”
“我會選擇留在C城,”他打斷她的話,冷漠地說:“我寧願永遠都沒有來過這座城市。”
她明白了,即使他離了婚,她依舊不能成為他的選擇。他寧願不要權貴,也不願再接受一份不合時宜的情感。她抱緊懷裏的文件夾,轉身,默默離開了他的辦公室。她早該清楚的,這麼多年,他是她的老板,也隻能是她的老板。她不該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現在落得這樣難堪的境地,也是她咎由自取。
不久後,她向他辭了職。他沒做任何挽留,隻是淡淡地問:“你真的想好了?”
她說:“想好了。”
他低頭在辭職書上簽了字,嘴裏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再見。”
她說:“再見。”
他們彼此心裏都清楚,所謂的再見,是再也不見。也許不見是最好的,她想,他的心裏從來沒有為她安插過一個位置,她卻長時間地迷戀著他,現在他公然拒絕了她,她又何必抓著一份虛妄的感情不放?她要離開他,忘掉他,從此還自己一片自由的天空。
6月14日,斯諾的生日,她為自己做了一個生日蛋糕。由於烤的時間太長,當她從烤箱裏把蛋糕取出來的時候,已經糊得不成樣子。她把那些邊邊角角一點一點地切掉,把中間相對完好的那部分一點一點填進嘴裏,那麼澀,那麼苦。她一邊吃,一邊大聲為自己唱著生日歌,她為自己的歌聲感動,到最後,竟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淚。
有快遞公司給她送來一束紅玫瑰,上麵沒有寫地址,也沒有寫姓名,她簽收後,隨後把花扔到一邊。有誰會記得她的生日呢?甲乙丙丁,倘若不愛,都是符號,沒有意義,沒有意義。
門鈴再次響起的時候,她顯然有些不耐煩,準備開門去罵,卻在門外見到了消失一個月之久的張明輝。
“生日快樂。”他看著她,展一個深情的擁抱。
她恍恍惚惚地被他抱起,旋轉,旋轉,等到終於在地上站穩,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他用手輕輕去擦她臉上的眼淚,溫柔地問:“怎麼啦?”
“你去哪兒了?”她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