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鍾佩
我寫信給一位文壇宿將,我說:“您問我在家幹什麼,我在家裏,是生活在文學的天堂,終日和當年的才子為伴,我在讀我手邊的幾本文學家傳記。”
對讀書,我是一個任性的人,也許可以說隻是一個幼稚的讀者。我愛讀充滿著人間趣味的輕鬆文章,為此有人批評我永遠寫不出有分量的東西,因為我從不讀屬於“重”的一類書籍。
我的借口:是人生有涯,而知無涯,在這無涯的知裏,我有權選讀我愛讀的書籍,足,自樹巔倒懸而下,及於泉麵,繽紛絡繹,五色煥然。
這是一幅多麼令人目眩神迷的奇麗景象!無怪乎許多來到大理的旅客都要設法去觀賞一下這個人間奇觀了。但可惜的是,勝景難逢,由於某種我們至今還不清楚的自然規律,每年蝴蝶會的時間總是十分短促並且是時有變化的;而交通的阻隔,又使得有機會到大理去遊覽的人,總是難於恰巧在那個時間準確無誤的來到蝴蝶泉邊。就是徐霞客也沒有親眼看到真正的蝴蝶會的盛況;他晚去了幾天,花朵已經凋謝,使他隻能折下一枝蝴蝶樹的標本,惆悵而去。他的關於蝴蝶會的描寫,大半是根據一些親曆者的轉述而記載下來的。
其實所謂蝴蝶會,並不是大理蝴蝶泉所獨有的自然風光,而是在雲南的其他地方也曾經出現過的一種自然現象。比如,在清人張亂所寫的一本筆記《滇南新語》中,就記載了昆明城裏的圓通山(就是現在的圓通公園)的蝴蝶會,書中這樣寫道:
每歲孟夏,蛺蝶千百萬會飛此山,崖樹岩壑皆滿,有大如輪、小於錢者,翩翻隨風,繽紛五彩,錦色爛然,集必三日始去,究不知其去來之何從也。餘目睹其呈奇不爽者蓋兩栽。
今年春天,由於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我看到了一次真正的蝴蝶會,一次完全可以和徐霞客所描述的蝴蝶泉相媲美的蝴蝶會。
西雙版納的氣候是四季長春的。在那裏你永遠看不到植物凋敝的景象。但是,即使如此,春天在那裏也仍然是最美好的季節。就在這樣的季節裏,在傣族的潑水節的前夕,我們來到了被稱為西雙版納的一顆“綠寶石”的橄欖壩。
在這以前,人們曾經對我說:誰要是沒有到過橄欖壩,誰就等於沒有看到真正的西雙版納。當我們剛剛踏上這片土地時,我馬上就深深地感覺到,這些話是絲毫也不誇張的。我們好像來到了一個天然的巨大的熱帶花園裏,到處都星濃蔭匝地,繁花似錦。到處都是一片蓬勃的生機:鳥類在永不休止地鳴嗽;在棕褐色的沃土上,各種植物好像是在擁擠著、爭搶著向上生長。行走在村寨之間的小徑上,就好像是行走在精心培植起來的公園林蔭路上一樣,隻有從濃密的葉隙中間,才能偶爾看到烈日的點點金光。我們沿著瀾滄江邊的一連串村寨進行了一次遠足旅行。
我們的訪問終點,是背倚著江岸、緊密相連的兩個村寨——曼廳和曼紮。當我們剛剛走上江邊的密林小徑時,我就發現,這裏的每一塊土地,每一段路程,每一片叢林,都是那樣地充滿了濃麗的熱帶風光,都足以構成一幅色彩斑斕的絕妙風景畫麵。我們經過了好幾個隱藏在密林深處的村寨,隻有在注意尋找時,才能從樹叢中發現那些美麗而精巧的傣族竹樓。這裏的村寨分布得很特別,不是許多人家聚成一片,而是稀疏地分散在一片林海中間。每一幢竹樓周圍都是一片豐饒富庶的果樹園;家家戶戶的庭前窗後,都生長著枝葉挺拔的椰子樹和檳榔樹,綠蔭蓋地的芒果樹和荔枝樹。在這裏,人們用果實累累的香蕉樹作籬笆,用清香馥鬱的夜來香作圍牆。被果實壓彎的抽子樹用枝葉敲打著竹樓的屋簷,密生在枝丫間的菠蘿蜜散發著醉人的濃香。
我們在花園般的曼廳和曼紮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我們參觀了曼紮的辦得很出色的托兒所;在那裏的整潔而漂亮的食堂裏,按照傣族的習慣,和社員們一起吃了一餐富有民族特色的午飯,分享了社員們的富裕生活的歡樂。我們在曼廳旁聽了為布置甘蔗和雙季稻生產而召開的社長聯席會,然後懷著一種滿意的心情走上了歸途。
我們走的仍然是來時的路程,仍然是那條濃蔭遮天的林中小路,數不清的奇花異卉仍然到處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在路邊的密林裏,響徹著一片鳥鳴蟬叫聲。透過樹林枝幹的空隙,時時可以看到大片的平整的田地,早稻和許多別的熱帶經濟作物的秧苗正在夕照中隨風蕩漾。在村寨的邊沿,可以看到壩葉林和菩提林的巨人似的身姿,在它們的蔭蔽下,佛寺的高大的金塔和廟頂在閃著耀眼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