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父親小學畢業後,因為家境貧窮就輟學了,輟學後的父親開始下礦井挖煤。每日和煤炭打交道的父親始終沒有拋棄心中對文學的熱愛,他利用可憐的勞作空隙學習寫作。父親30歲那年終於發表了第一篇作品,35歲那年,父親成為省作家協會會員。我的家也由那個山區小鎮遷居到省城。

受父親的影響,從小,我就特別喜歡寫作,一直幻想著有一天能夠像父親一樣發表自己的作品。但一次次嚐試都以失敗告終。考上大學後,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鬆弛一些了,我再一次嚐試著寫了一篇千字左右的短文,畢恭畢敬地去請教父親。父親看後,連聲說好。並表示幫我推薦到當地的一家文學期刊發表。幾個月後,我的文章果真發表了。捧著散發著墨香的雜誌,看著自己的文章,我激動得幾乎要掉下淚來,驚喜地詢問父親,這篇文章會給多少稿費。父親先是一愣,繼而微笑著對我說道:“雜誌社已經將稿費給我了,50元,給你。”說著,父親從口袋裏掏出50元錢遞給我。50元錢雖然不多,卻是我依靠自己的能力賺到的第一份錢,我異常興奮。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難以睡去,我憧憬著,以後可以依靠寫作供養自己讀書了。

我利用一切學習空隙,瘋狂地創作著。隨著一篇篇文章的發表,從父親手裏接過來一份份稿費,我開始構思一部長篇小說。

大四那年,我的20萬字的長篇小說出版發行,在圈內引起極大轟動。我所在的這座城市的文聯為我召開了一個作品研討會。那家刊發過我的處女作、激發了我極大創作熱情的文學雜誌主編作為佳賓被邀請參加。雖然我在這家雜誌刊發了很多作品,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家雜誌的主編。我熱情地和主編打著招呼、感謝著。主編有些赧然地對我說道:“很遺憾啊,發表了你那麼多文章,一分錢稿費都沒有給過你。我們雜誌社經費緊張,沒辦法,你還要多體諒啊……”我詫異地看著主編,確定主編並非在開玩笑後,我心中異常憤怒,為父親的謊言,為父親欺騙。終於,我和一旁的父親目光相對,父親看著我,目光裏滿是淡定、微笑和慈祥,頃刻間,有什麼從心底湧起,淹沒了我所有的憤怒和偏狹,繼而澎湃著我的淚水肆意流淌。

很多年過去了,我已工作,並也已成為一名作家,而父親已老。我生活的這座城市,人口超過1000萬,但每天傍晚下班回到家附近,我總是能夠從紛亂的人流中清楚地辨認出等我下班的父親。他頭發花白,身材削瘦,弱不禁風地站在路旁,一言不發。但在我眼裏,父親是山、是海。而我,永遠隻是父親懷裏被他雕琢的石頭,被他嗬護的浪花。

在我眼裏,父親是山、是海。而我,永遠隻是父親懷裏被他雕琢的石頭,被他嗬護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