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木然地跟在伽爾身後,已經快從同手同腳發展到半身不遂了。
不知道是不是伽爾的錯覺,他覺得“時間禁術”這個詞,似乎在某種意義上觸怒了這位神秘的“已故大主教”,這裏麵……是有什麼忌諱麼?
深淵豺的屍體就在阿爾多腳下,露著猙獰的獠牙和脖子上的血洞。
“時間禁術……”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一隻手捂住臉,後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慢慢地滑了下去,笑聲在聖殿的地宮中幽幽地回響著。
已經一千多年了,你這蠢貨,他想,除了你這種已經把半個身體塞到結界裏,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還有誰能活過一千年?
他就連白骨都快化成渣滓了!
男人突然低吼了一聲,猛地把那朵他一直像寶貝一樣捧在手裏的薔薇花扔了出去。
他親眼看著黑色權杖穿透卡洛斯的身體,看著帕若拉被卷進禁術裏。
就像他們計劃的那樣,惡魔全身的能量在一瞬間全被吸收進已經準備好的法陣圈裏,形成結界最初的外殼。
可為什麼他要站在禁術法陣圈裏,為什麼他不退出來?
難道寧可死,也不願意再見我一麵麼?
等一切都平息,地上隻留下了一具帕若拉被吸幹的屍體,那個人卻再也不見了。
阿爾多瘋了一樣地尋找他——弗拉瑞特莊園,亞朵拉特,整個薩拉州,整個大陸,所有傳說中卡洛斯曾經出現過的地方,所有可能的地方……然而他卻從人間蒸發了。
那個人就像是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
那朵花曾經是寄托了卡洛斯感情的東西,每一種感情,都有其獨特的能量,可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沒有珍惜,直到開始後悔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隻剩下了這朵花。
他靜心在上麵畫上法陣,命令它長開不敗,直到它過去的主人再次踏足聖殿,才能凋謝,重新回到泥土裏。
卡洛斯消失以後,阿爾多開始研究時間禁術,他抱著一線的希望,渴望回到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如果那時的他不是太自卑,如果那時的他不像一隻長滿了刺的刺蝟,如果他相信了……年少時候對方說過的話,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如果……是不是他們可以有一個好的結局?
可時間禁術是不存在的,每個人都隻有一次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一串古老的咒文從他嘴裏冒了出來,整個地宮突然霧氣彌漫,阿爾多用手指輕輕地敲了一下地麵:“顯形。”
如果有人聽見的話,會發現他念的咒文和那天古德先生命令凱爾森的徽章顯形時的那個有些類似,不過顯然要複雜很多。
這些霧氣和深淵豺出沒的時候那些濃密、粘膩的物質不一樣,它們輕薄而溫柔,人在其中,仿佛進入了某個夢裏。
薄霧深處,忽然傳來一陣風鈴的聲音。
坐在薄霧之外的阿爾多忽然屏住了呼吸——像千百次來一樣,近乎虔誠而癲狂地望著那裏正上演的一切。
薄霧裏傳來了少年清亮的聲音:“快點裏奧,跟我來!”
影影綽綽地,有兩個人影出現了,帶著少年特有的清瘦。走在前麵的男孩十四五歲,是個仿佛被天使賜福過的漂亮孩子,阿爾多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臉,依稀千歲,對方的麵容依舊清晰如昨。
對,那就是他後來懷念了一輩子的人。
後麵跟著一個穿著長袍的少年,手裏拿著幾本書,似乎有些不耐煩地說:“誰允許你叫我裏奧——你要拉我去哪?”
那個蠢貨是他自己。
少年時代的卡洛斯看起來並不生氣,他隻是腳步頓了頓,一把揪住同伴的領子,飛快地在他嘴唇上偷襲了一下,像個小混蛋一樣得意洋洋地說:“我當然能叫,裏奧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