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凝重的氣氛無論如何必須化開，否則這宴會就不知該如何收場了。這事隻有皇帝來做。他問元歌：“元統領，我想你回去向貴國皇帝陳述的時候，可以附帶上一句。倫泰為表誠意，願以嫡親公主和親。”
元歌笑了笑說：“元某必當一字不差地把話帶到。時候也不早了，元某也覺得有些酒意，懇請皇帝陛下準許退席。”
皇帝揮揮手說：“既然元統領已然盡興，那就請歇下吧。擺駕。”
皇帝擺駕，宴席終於可以散了，也終於可以發幾句牢騷。“哎唷，瞧我這一腦門兒汗！”“是啊，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先前是上來一個衣不蔽體的妖姬，後頭沒過門的皇子妃又來折騰……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唉，國家大事，怎可交由女人如此胡鬧啊，皇上也真是……”
“女人如何？方才諸位怎麼不站出去？”陸飛雲看著這些眼中無神，毫無銳氣的糟老頭子就窩火，他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心力交瘁卻還要被這些庸懦之輩嚼舌頭。
官員們都悻悻地散了，大殿上隻剩下打掃收拾的宮女太監。陸明月半坐在椅子裏，渾身酸軟。陸飛雲把她摟在懷裏，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單薄的身軀讓他的心顫抖不已。
“哥，我盡力了，可是就像你說的，他們的武力有壓倒性的優勢，我說不通。怎麼辦呢，我不想讓你去和他們拚命。我去求皇上，分出一些礦石給他們吧……”
“明月你糊塗了？把礦石給他們，海師就連一天也抵擋不了，你是想讓我死得更快？”
一句話說的明月嘶聲痛哭：“我不是！可是現在有什麼辦法，有什麼辦法……”
陸飛雲卻很平靜，說：“死生有命，即使敵人再強大，我們還是要迎頭而上，難道你又願意見到一個逃兵哥哥？”
“逃兵也好怎樣也好，我要活著的哥哥！”
陸飛雲一時間無話可說，如果不用盡全力忍著，他說不定也得跟著妹妹流淚。可是男人的眼淚不能輕易地流出來，所以他必須忍著。
“走吧，哥哥帶你出宮，好好睡一覺，什麼也別想。”皇宮裏不能乘車轎，必須一步步走出去，陸飛雲實在不想讓妹妹再受罪，索性把她抱了起來。在哥哥懷裏，一切的煩擾都遠了，明月很快就沉沉睡去。
永琳沒能送她，也不全是因為婚前的習俗，皇帝擺駕之後就立刻召見了他。
“老十三，現在咱們自己的火器，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
永琳字字斟酌地說：“用是能夠用上，隻是彈藥不能批量生產，要把那種堅硬的礦石磨成粉，靠人力真的是難如登天。”
“那我能不能這樣想，一萬人對一萬人的戰爭，我們相當於沒有火器，但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單打獨鬥，我們的火器就有用武之地。”
“父皇是否已有決斷？”
皇帝緩緩地點頭，說：“北越如此頑固，很大程度上是不相信我們的火器有朝一日能夠與之抗衡。那我們就證明給他們看！這個元歌就是個分量夠重的人物，我們就拿他開刀！”
“我明白父皇的意思，不過這個元歌不但自己身懷絕技，身邊也總是守衛森嚴，誰能做得到呢？”
說到這個問題，皇帝沉默了良久，等到永琳出聲詢問了，他才又開口：“還記得去年的萬壽大典，老三給我送的什麼禮嗎？”
永琳記得，所以現在他的臉色很凝重，他倒不驚訝父皇會想起三哥的人，而是意識到，這個人恐怕並沒有如他所願的消失。
“我本以為，前些天他真的被刺殺了，不過看來隻是瞞天過海而已。這個人，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即使我知道他沒死，我也不想讓他重見天日，可是現在竟然這麼快就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了。”
“這個人竟然讓父皇如此忌憚？平日裏倒是看不出來。”
皇帝沉聲道：“雖然我現在必須要用他，但是我當然知道他是老三的人。你不必過於擔心，我自有安排。不過你須得把火器交給他。”
永琳大皺其眉，如果可能，他一次也不想和霍子鷹打照麵。還要親手把自己唯一可恃東西送給他，無異於生割其肉。
皇帝察覺了他的神色，便說：“十三，小不忍則亂大謀，如果你不肯，那你又能給我一個穩妥的人選？”
永琳勉強點點頭，告退出來，正好見到一個小太監沒有及時下跪，一股無名業火就竄了上來，罵道：“什麼奴才，規矩也不懂嗎！”
小太監魂飛魄散，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永琳並不想多理會他，邁開腿走了。一路上總是忍不住歎氣，不把火器交給他是有違皇命，但是交給他，無異於將利刃對準自己的咽喉！
霞香殿是永琳的寢宮，皇後剛剛進宮還是妃子的時候就居住在這裏。裏麵的桂花是應季的盆景，隻是疏於打理，比起禦花園的是遜色了不少。白瓔珞正帶著宮女們整理那些桂花，滿地都是細碎的桂子，香氣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