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扣兒家突遭大火、華陽縣衙門立案又撤案的事,傳說多多,主要有三:一說是軍統戴笠幹的,原因是這個宅子出了一位共產黨大官;一說是東山客家遊擊隊幹的,原因是這個宅子出了一個蔣介石走狗;還有一說是魚兒幹的,原因是這個宅子的老爺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對於三種傳說,扣兒隻能求證第三種。有一天,站在下場口,扣兒兩臂一張,攔住了上龍泉山打獵的魚兒的去路。
--是你放的火!
--不是!
--是你放的火!
--不是!
--就是!
--我那天在成都東門碼頭炭市賣炭來著!
--那是你說的。
--門板曉得,丁丁也曉得。
--那是哪個放的?
--天曉得!
扣兒後來問詢過門板和丁丁,他們都說起火那天魚兒在成都東門碼頭炭市賣炭來著。
一砍竹就遇節疤,魚兒的運氣要多壞有多壞。魚兒犯事,本來是可以不事發的,偏偏在他犯事後出現了鼠,後來又出現了貓。魚兒多年後還在想,要是沒有貓和鼠,我犯了事也相當於沒犯事,但又確實出現了貓和鼠,因此就真是犯事了。這給了他一個深刻教訓:犯事但不能事發。因為把教訓銘刻在心,所以後來他犯了很多事,但從不事發。最終,致命的那次犯事,也是因為自己主動向扣兒坦白而導致事發的結果。
少年魚兒犯的是這樣一件事:
魚兒想小姐想得很惱火,於是偷偷摸進小姐房間,拿走了小姐的一件貼身內衫和一條花褲衩。夜裏,他把小姐的物什捂在下邊的槍上,讓槍噴出黏稠的月華、霧珠和小神仙。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很爽,他沒有影響任何人,沒有影響世界。
爽了個把月後,有一天下午,魚兒去黃家河捉魚去了,一隻老鼠把小姐的物什作為芬芳馥鬱的美食從魚兒床鋪上的穀草裏拖出,正準備拖向門邊的牆洞時,一隻過路的黑貓大吼一聲撲殺了老鼠。這樣一來,扣兒神秘消失、四尋不著的已變得脆硬如油炸鍋盔的貼身物什就大白於天下了。
魚兒身體的勃發,讓老爺驚駭。那一年,扣兒十五歲,魚兒十三歲。
四
烏在江西會館等得有些不耐煩時,魚兒和藍到了。
副司令,啷格姍姍來遲哦?烏陰煞煞說,還未待魚兒開腔又爽朗一笑道:是那個女先生的文化逼把我們的大英雄套住了吧?怎麼樣,滋味還爽性吧?對了,房子住起還安逸吧?魚兒正不知咋開腔,烏又開腔了:好,副司令,說正事吧!
烏開始說起正事來。正事還沒說伸抖說亮堂,天就睜了眼伸了腰叮叮當當大亮了起來。
魚兒現在是副司令,任命是昨天下午宣布的。昨天中午打跑禾後,“濫滾龍”烏就在江西會館曠壩裏發出了財大氣粗土鱉和凱旋將軍兼有的肆虐之笑:
殺大豬,擺大碗,喝大酒!
兄弟們山呼萬歲。但魚兒卻一臉嚴肅湊近烏說,總舵把子,現在還不是喝酒的時候。共產黨很快就會來的。烏立即明白了魚兒的意思,因為烏自己也明白這個意思。
兄弟們,你們隻管喝!大爺有事,就不陪了!
烏抱拳吼了一通後,就拉著魚兒進了會館內小天井旁扣兒昨天去過的那間廂房。不到半個時辰,二人就走了出來。堂廳裏,魚兒一拍巴掌,藍就到了麵前,他吩咐藍去把報務員喊來,然後弄點吃的來。
報務員跑步來了。報務員是個女的,叫雪兒。
一個多月前,專程秘密潛入甑子場視察工作的菜對烏說,你不是希望給你配部電台嗎?烏說,光電台有毬用!菜說,我還給你物色了人,兩個,一男一女。烏說,好,死一個,還有一個。菜說,你隻能選一個。就這樣,龍洛有史以來出現了報務員,且是一位女報務員。
但是,現在跑步進來的女報務員不是那個女報務員。那個女報務員到甑子場的當天晚上,就差點被烏那個了。烏正要那個的時候,那個女報務員把一支烏黑的槍管抵在了烏的太陽晶上。這樣一來,那個隻在甑子場呆了一天的女報務員就回到了來的地方。隻過了兩天,現在的女報務員來了。
現在的女報務員是一個不帶槍的報務員--烏在她來的當天晚上就從她的床上獲知了這個信息。那天晚上,烏還在醞釀狀態,就成了女報務員手中的一台發報機。烏自個兒也納悶,自己嘴巴鼻子一長一短一高一低發出的人聲,咋就成了發報機的機聲了呢?他一下有了嚐鮮的感覺,哪怕是嚐自個兒的鮮。
烏哪裏知道,長得幹幹淨淨、冰雪人兒一樣的冰雪聰明的雪兒的放縱與浪,竟是一種賭氣與恨。菜真是一隻老狗,不是有血有肉的老狗,而是那種無情無義的政治機器的老狗!床翻天覆地飛速旋轉,雪兒發泄著愛發泄著恨。
雪兒來了,又走了。雪兒再來的時候,烏和魚兒剛好放下碗筷。雪兒手中的兩封電報帶來了兩則信息,或者說多則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