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點上一支煙,很輕鬆地說:“就這些!”這時,潔又頭一仰,哈哈地笑起來,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下垂在後背上的頭發也被震得一動一動的,笑過之後,才說:“你們真的早就定好攻守同盟了!告訴你吧,我下午去找過那個小婊子了,與你說的一模一樣!”
許明沒有料到妻子已經去找過魚兒了,他站起身來,很平靜地說:“既然你不相信我,你打算怎麼辦吧!”潔並沒有站起來,依然直直地坐在椅子上,說:“離婚!”
許明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又惡狠狠地說:“那是你想的美事,離婚,你就可以與那小婊子明媒正娶了!你想得美!”
許明沒有再理妻子,他疾步走了出去,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去看魚兒怎麼樣了。妻子沒有追他,他出了門,妻子才哇的一聲哭了。許明沒有理她,一路上,他竟不停地在心裏笑了起來,他笑這個社會真的如他料想的那樣,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他!他為自己對這個世界有如此準確地把握而苦笑不止。
應該說,他與潔是相知相愛的,他從沒有想過做對不起妻子的事。在許明心裏有一個底線,那就是絕不能與其他女子有肉體上的關係。可妻子竟一點也不信任他,而且那樣惡毒地對待他,這是他不願意看到卻出現了的現實。
生活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是不想看到的東西,它越是要出現。相反,你越是期望出現的東西,任你千呼萬喚就是不出來。夜路上的許明,不住地搖著頭,在心裏笑著。
許明來到魚兒住的房子前,門沒有上鎖,月光透過門縫射進去,房間裏顯得更加漆黑。許明推開門,拉亮燈,正如他預料到的一樣,已是人去屋空了。玻璃花瓶碎在了水泥地上,那朵紅玫瑰躺在碎玻璃渣和一片水漬上,而且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花的青枝就像躺在一攤汙穢的鮮血之中的一個瘦人兒,踩碎了的玫瑰花瓣就是那攤血。屋裏亂糟糟的,是那種人在屋裏扭打後留下的景象。
許明點了一支煙,坐在床上吸了起來,這才看見魚兒留下的字條:
許大哥,我走了,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別再找我了。
魚兒
魚兒到哪裏去了?許明第一個念頭就是,她一定是離開這個城市了。許明想,她絕不會再待在這裏了。當許明趕到火車站時,魚兒已經排在了正在檢票的隊伍中了。
許明一眼就看見了魚兒,小小的身子,一身運動裝,背後背著那個火紅的小包,頭向後仰著看前麵的隊伍,像一個剛下體育課的小女孩,背上的那個紅包就像是搭著一件剛換下來的紅運動衣。許明撥開一個個拎著、抱著、拖著包的人,來到魚兒身邊,一下子把她從隊伍中拉了出來,就像拉一個不聽話的倔女孩一樣。
這一夜,許明沒有回家,他就與魚兒待在那間小屋裏。開始是魚兒哭,後來是許明勸,兩個人就這樣說著哭著。
魚兒現在非常想家,雖然到火車站後她買的並不是回家的車票。
現在家裏又是什麼樣子了呢?爹和娘從天津打工回來沒有?她根本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她剛離家沒有一個月爹就癱倒回家了。剛離開兩個多月時,她給天津那邊寫過一封信,也不知道爹和娘收到沒有。
魚兒是一個要強的姑娘,她既然出來了,就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地回去,甚至她想過她再不回去了。因為她想村裏人一定說她在外麵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她不止一次地想過,反正離家了,反正離開了那個讓她傷透心的家,她就不回去了。她對爹並不多想,對兩個哥哥更是恨透了,她唯一想的就是她娘。
在她的印象中,娘是苦的,什麼事都依著爹,都依著兩個哥哥。如果不是這樣都依著他們,這個家還不會是這樣子呢。這也是她恨這個家的原因……
許明已經有點累了,就坐在椅子上眯起了眼。這時,魚兒讓他到床上睡,許明不去,魚兒就去拉他。魚兒當然是拉不動許明的了,她拉了一會兒,順勢就倒在了許明的身上。接著,她就摟住了許明的頭,把那張花一樣嘟著的濕唇貼在了許明的嘴上。
許明一用勁把她推開:“魚兒,你要幹什麼!”魚兒轉身趴在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12
許明今天離開辦公室很早,這些天他上班都無精打采的。他先從電腦學校那裏過了一趟,見魚兒正在教室裏打著鍵盤,就悄悄地回來了。
魚兒答應了他,一定好好學,一定用自己的行動來為許明作證明。許明也是這樣想的,他想,他就不相信現在沒有一個人信他是真心對魚兒好而並不為了什麼的人。他在心裏鉚足了勁,就是要做給你們看看,就讓你們看看我許明是不是那種人!這一點他與魚兒達成了共識,就是那天夜裏他們達成的共識,他們一定會共同努力,讓事實來證明他與魚兒之間是一種兄妹般的愛。
但許明還是不放心魚兒。魚兒畢竟才十六歲,是一個說變就變的年齡,自己控製不了自己。這一點,魚兒是不同意許明的觀點的,她說她說到的事一定能做到。魚兒說這話並不是隨便讓許明高興的,這是她經過深思後的話。她想,自己說白了就是按摩女,是吃青春飯的,將來怎麼辦?魚兒當初聽姐妹們說零售批發什麼的還不在意,現在想來,不是那樣的結局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