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現在她們幹的是零售,價錢也不低,花兒能有幾日紅呢,最後還不是要把自己批發出去嗎?總是要結婚的吧?那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呢?魚兒相信許明的話,這樣下去這一生都不會再有幸福了。她想,既然許明為她指明了一條路,她為什麼不走呢,她從心裏還是想聽許明的話的。可許明不這樣認為,總認為魚兒太小、太淺、太沒有定性,因而就不放心她。

許明來到自己家的小院門口,一看表,才四點鍾。他掏鑰匙開門的時候,一眼看見門上邊用紅粉筆寫的一行字:許明是個大壞蛋!

許明從那有些歪斜的筆跡上,一眼就斷定是上四年級的兒子寫的。許明無聲地苦笑了。他從那粗粗的筆跡裏,看到了兒子對他的憤怒和怨恨,他的心裏感到一陣的難受。他想起了他的兒時,孩子們總是相信漢字的力量,相信一個個漢字就是一把尖刀,可以所向無敵,總認為用字把誰寫在牆上,誰就會受到懲罰。那時候他也經常把自己最恨的人寫在牆上。

有一段時間,他最恨班裏那個叫李小虎的同學,在一個星期天他竟跑到學校,在學校的院牆和一幢幢教室的牆上,寫下了上百條咒罵李小虎的話:李小虎是大壞蛋!李小虎是日本人!李小虎是小偷!李小虎拉稀屎!等等。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罵人的話都寫了一遍。

看著兒子寫的字,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那時的憤怒中。許明的兩眼一下子濕潤了。

其實,許明心裏是委屈的。他現在進入了一個困境,沒有人理解的困境。妻子不理解。兒子呢,一定是妻子說的。這些天,妻子都在與他冷戰,不理不睬的。他回來了她也不吭一聲,即使他找她說話她也不理,就是必須答話時,所說的話也一定是短得不能再短的了。許明心裏想,現在她這個教語文的真是拿出絕招了,每一句話都是最短的,竟叫你找不出一個多餘的字。

在許明看來,妻子絕不應該這麼做,她不應該不理解、不信任他,更不應該的是怎麼能把這事跟兒子說呢。現在,許明在家裏就是一個多餘的人,對於他們娘倆自己已不存在,不能影響他們任何的東西,包括情緒的變化。

許明有許多次都想跟妻子解釋,請求她相信自己,他會讓時間證明一切的。可妻子就是不給他這樣的機會,也就是說她不聽許明說話。許明想都十多年的夫妻了,怎麼就這樣不能溝通呢?那些數不清的甜蜜日子,在這一件事麵前就突然無影無蹤了嗎?過去,他是沒有想到現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會這樣脆弱,竟脆弱到這種程度!許明不知道妻子的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他想就是提出離婚也好,總比現在這樣好。許明被這種壓抑的空氣悶得喘不過氣來了。

許明一直相信,就是離了,潔也不會很快再嫁的,時間長了,他會讓潔相信自己的,那時候再破鏡重圓也許是一件好事。一旦這樣想著,許明竟有幾分得意,禍兮福所倚,經過考驗的愛情之花一定更美!許明為自己的這種想法高興了好幾天。他想他必須再跟妻子解釋一次,當然他想那也許是徒勞的,但他必須做出這樣的努力。

於是,他在辦公室裏寫了一封長信,然後,他把信放在了妻子的梳妝台上。可是,一天過去了,又一天過去了,信依然放在那裏,上麵竟積了一層粉塵,而信的四周的桌麵上卻被擦得錚亮。許明真的有點兒失望了。

但許明依然每天都回家,就是去看魚兒,也不耽擱多長時間。魚兒呢,也看出了許明的心事,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許明的心事,女孩家的心眼兒比繡花針尖都細,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每次都讓許明感覺自己是安心學習的。而恰恰相反,魚兒的心卻一天天不能安生下來了,她心裏想的是許明,想的是許明現在的處境,對許明的擔心使她的心怎麼也不能安生得下來。

這一點,許明也有所覺察,他每次都要說說魚兒,魚兒就很認真地聽。這樣,許明的心情就好些,煩惱就會暫時離開他一會兒。可一回到家裏就不行了,家裏成了一個冷冰冰的黑洞一樣,沒有一點生機,一切都生硬得很,無情得很。家裏的一切對許明來說都是一種折磨,無形無影的折磨,直接在他心上的折磨。他真的快承受不了了。

潔終於提出離婚了。許明沒有說什麼,他已經不想再說了,即使說了也不可能對妻子產生什麼作用。離婚也沒有波沒有浪的,妻子把存款給許明一半,許明沒有要,隻要了兩千元。其餘的東西許明更是什麼都沒要。兒子當然是跟著妻子了,這一點許明也沒有說什麼,現在兒子都成了紅眼小公雞,就是跟了自己又會是什麼樣呢。

妻子沒有想到許明會是這樣的,她認為許明絕對是要與她平分財產的。而且,更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許明既沒有去自己租房子,更沒有去與魚兒一起住,他竟回到他母親那裏住了下來。許明的平靜和無爭,使妻子感到心裏很不舒服,現在對於她來說,許明跟她大幹一場,大吵大罵,然後分離,似乎才是她感到最痛快的事。因為,這些天她心裏也壓抑得很,就像堵在堤內的洪水,不衝出來就得不到平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