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備好了錄音筆,也備好了記筆記用的紙筆,以打掃為借口鑽進了授課的會議室,磨磨蹭蹭好一會兒,便一骨碌鑽進桌子底下——
沒想到課才聽了十來分鍾,就被那位大師一眼看穿,他沉下臉,讓同傳請我出去。
會議室坐著的多是圈裏人,他們看著我,黎翹也看著我,一張臉陰晴不定,隨時可能發火。可沒想到幾秒鍾後他忽然抬手,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把手邊的咖啡潑在了地上。
黎翹以非常流利的德語與那位大師說了什麼,然後轉過臉來,對我說:“過來把地擦幹淨,仔細一點,慢一點。”
古有“三上”一說,指文章成於馬上、枕上、廁上,不想我學舞卻始於“三下”,桌下、椅下、胯[]下。大明星發話後,我便偷光於那一杯咖啡,生生賴在屋子裏,賴在他的椅子邊,把整堂演講給聽完了。
我沒進過大學,曾經最接近大學的機會是顧遙答應讓我去戲劇學院旁聽,最後也無疾而終。偶爾我從奮筆疾書裏抬起頭,卻發現黎翹正側目看著我。我叼著筆帽,迎著那雙煙灰色的眼睛,如迎著八月陽光般眯眼傻笑,可我倆的目光剛一接觸,黎翹就又撇開臉,明明白白地表現出“我瞧不上你”。
聽罷課這位爺囑咐我隨他一同回去,他問我:“沒開車?”
“沒開。您都不在,我哪兒好意思公車私用。”
“你那輛雪佛蘭呢?”
“也沒開,油價又漲了。”
“摳成這樣會死的。”黎翹恨鐵不成鋼似的翻了翻眼,同時又兜我腦瓢兒,“啪嗒”挺響一聲。他老跟教育兒子似的打我,打完以後就致電吉良,讓他派車來。
在車上,黎翹問我:“看你筆記做得挺認真的,真學到東西了?”
我如實答:“聽這麼一回演講,簡直好比多活半輩子。”
“馬克已答應出任《遣唐》的藝術總監,他得在中國留很長一段時間……你要不介意每次聽講都坐桌子底下,還能多活幾百年。”
“桌子底下好,桌子底下安靜。”我立即表態,在黎翹又伸手兜我前,果斷躲開。
回家以後,黎翹照例又要遊泳,還命令我待在一旁伺候著。自從上回春光乍泄之後,他在家遊泳謹慎許多,這回穿了一條黑色的緊身泳褲,襠部鼓鼓囊囊,資本相當雄偉。黎翹獨自在水中遊了一會兒,便出了水,趴在泳池邊。他知道我在他身後,往後扔來一支按摩精油,讓我給他抹一抹。
我愣了愣,黎翹立馬不耐煩地催促:“快點!”
黎翹最近是瘦了點,但身板猶算健壯。他生得白,肌膚如奶油般紋理細膩,肌肉卻硬如玉璧。他的肩胛微微聳著,舒展的背肌十分漂亮,修長的腿與窄翹的屁股更是打眼。我一寸寸摸過他的身體,額前漸漸浮起一頭細汗,迷迭香精油在我的手指與他的皮膚間摩擦起溫,我恍然以為自己正在調製一道甜食——那股清新又特殊的香氣確實令我有點意亂情迷了。
……
“好了,夠了。”
黎翹突然出聲,打破我那些熱烈的幻想。在他下水前慌忙背過身去,因為我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可恥地勃[]起了。
“你也脫衣服下來吧。”哪想到這家夥居然在這個時候邀我一同下水,嚇得我血壓瞬間飆升,差點拔腿就跑。
“不……不用吧,我得回家伺候我爸呢。”
我久強著不回頭,黎翹遂冷著聲音命令說:“轉過來。”
我幾乎要哭了:“真不行。”
“為什麼不行?讓你轉就轉過來。”似乎池子裏的爺正朝我潑水,我的後背都被打濕了。
“爺……”有賊心沒賊膽,我告饒似的喊他一聲,聲音聽著又慫又啞,“爺,升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