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顧遙的經紀人,他留著山羊胡子,骨子裏卻滑溜如蛇,經常見人伏低,見鬼自矜,一點不比吉良與生俱來就溫良恭謙讓。
越與這人相處,就讓我越感愧對吉良,也不知道他在日本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結識能促使他一往無前的新緣分。
我即將參與拍攝的那部舞蹈電影,片名暫定為《大舞蹈家》,我與顧遙搭戲,雖不是男一,卻也是相當有分量的角色。對於它,我有很多想法,它們常在深夜裏將我驚醒,它們就像春天的新筍欲破殼而出,醒來的瞬間我若捫心聆聽,就能聽見一陣拔節生長的劈啪響聲。有時我會按捺不住給顧遙打電話,然而顧遙對此並不熱情,比起一支技巧絕倫、情感勃發的舞蹈,他更熱衷於按部就班地為自己完成一部電影,比如開機前的宣推就是他近期的頭等大事。
顧遙的團隊自有一套說法,大致就是文藝片也有文藝片的玩法,票房不夠,獎項來湊。
對電影人來說這點無可厚非,但卻免不了讓我有點失落。我忽然懷念起與Skylar她們在排練室瘋跳瘋舞的日子,我不知道簽約對我來說,意味著離舞蹈更近還是更遠了。
與新團隊相處一陣子,我發現黎翹的名字也常出現在大夥兒口中,尤其是顧遙。
“最近黎翹風頭太盛了,新出的明星福布斯榜又奪了第一。他的電影部部賣座,就算業內惡評一片,一點也不影響那些國際奢牌瘋了似的追在他的身後。”這話不假,黎翹雖與國內媒體交惡,但他一直都是時尚界的寵兒,他是不少國際頂級奢牌欽定的亞洲區唯一代言人。
我從這些話裏敏感地意識到,天王與天王間的心有不忿竟是相互的,黎翹看不順眼顧遙,顧遙也未必待見他。
“黎翹搞他那家藝術中心,隨隨便便就投入兩個億,可見他那些代言費有多好賺。”山羊胡子補充說下去,話裏冒出酸味,“反把真正的影帝撩在一邊,真不能理解那些老外的品位。”
“有些人是老天爺賞飯吃,比別人付出的少偏偏得到的卻多。”顧遙陷身在沙發裏,神情看著不喜興,不著痕跡就損了黎翹一道,“不過人各有誌。圖名的圖名,圖利的圖利,都不是罪過。”
“那你圖什麼?”損我的爺我當然不痛快,突然就在邊上插嘴。
顧遙斂起笑容,一字一頓何其慷慨:“我圖流芳百世。”
說罷他就大笑了。他點了點我的鼻子說,這是《大舞蹈家》裏的台詞,你忘了嗎?
山羊胡子又問:“顧遙,你那些投資回本了吧,最近樓價是不是有點回升。”
“我又不急於用錢,反正不至於傾家蕩產,慢慢等著政府調控,樓市升溫吧。”顧遙輕歎一口氣,揮手打發對方,“行了,別在駱冰麵前扯這些亂七八糟的,讓你安排晚上和瞿導他們見麵的呢?”
一直隨車抵達約見地點我才發現,顧遙口中的“瞿導”竟然就是《X-girl》的總導演瞿立中。
如果沒有範小離那一茬,我未必能記得這張臉,可我不止一次聽那丫頭抱怨,導演的手總對她不安分,眼神也不安分——對了,何止抱怨,我自己都曾親眼見過一回。
“瞿導,你好。”我一滴酒不進已經渾身燥熱,不痛快到了極點,還聽著顧遙跟我介紹,瞿導不僅是在浙視手握重權的大導演,還是影視公司的股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