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而複始(上)(1 / 3)

記憶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

如同這夕陽的影子,隨著時間的推移越拉越長,越來越淡…

以為會消失不見的時候又“突”得跳出來,提醒你它的存在,

以為過去了的事情又轉了一圈回到原點。

記憶又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

親身經曆時並不留意的細節反而會埋藏得很深,

回想起來,那一草一木異常清晰,真實得讓你不敢去懷疑。

比如,人總會不時地回憶童年,而最初記起的總是房門外的那棵古樹。

比如,突然提起沉香榭,我最先清晰起來的是院落後麵的那片湖。

碧空高踞其上,雲朵在湖水中的倒影略顯僵硬。

水很靜,藍得太過澄澈反而讓人不敢逼視。

定睛凝視一會兒,就會感到眼睛澀澀地發痛。

很熟悉的疼痛。

似乎很早以前我也是這般坐於湖邊,藍天白雲碧水,

有人在身後問:你,在看什麼?

… …

頭腦脹痛,我確實在暗宮待過些時日,可是沉香榭…

…似乎並沒有來過。

不得不承認,最近的記憶很混亂,幾乎到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假的地步。

不管是對事還是對人,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我感到莫名的恐慌。

如同這湖,左看右看都是這般靜藍,想窺探更多卻什麼也看不到。

但立於湖邊的人都知道它很深邃,不管表麵如何平靜,內力已經深到無法想像的地步。

不管表麵如何湛藍,內裏卻隻充斥著黑暗,濃稠到讓人望而卻步的黑暗。

我搖搖頭,試圖揮卻這種異樣的感覺,轉身向沉香榭的內堂走去。

殘疏是醫者,園子裏卻種滿梅花。

沉酣是個做毒的,反而喜歡房前屋後植上各式奇珍異草,幾乎將房屋悉皆遮住。

時入深秋,園裏的花木枯萎大半,隻餘寥寥數株珍稀蘿薜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

…你為何帶他去正殿,這樣會毀了整盤棋你知不知道?”尚未進屋,一聲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入耳。

沉酣冷笑地回道:“你們商量時都避著我,我如何得知其中利害?總之這回我會陪著他,生死由命罷了。”

那聲音很耳熟,聽上去有些無奈:“沉酣,這次的事情沒有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有些事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

沉酣默然。

“這一年來,永禎王派來的探子不少,明著暗著都避了過去,可偏偏昨天沒有避過他本人!你說…

…你說說這事兒怎麼辦?主上回來如何交待?”

沉酣依舊默然。

那聲音不放棄:“沉酣,你別躲著我。我知道你這些年來一直對那孩子心存愧疚,可那孩子早已歿了…

…你何苦再尋一個來為難自己?這次的事情我不瞞你,可是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也明白這事兒該如何了結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甚至連主上都不能…

…”話音至此一頓,他突然高聲道:“誰在那裏!出來!”

聞言,我心知躲不過,甩甩手大搖大擺地入了屋。

沉香榭是小爺目前的窩兒,你們講秘密不知道避到密室裏去,我能管手管腳,卻如何能管住自己的耳朵。

進入屋內,打量起眼前這人,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他看起來極為——“曖昧”。

不僅是與沉酣之間的姿勢曖昧,苦苦勸說地態度曖昧,氣質更是相當的曖昧。

一身濃黑錦袍,身姿俊秀。

年齡看起來應該與沉酣相仿,卻有著青年的雅致,中年的威嚴,老年的沉澱。

三種氣度融合的恰到好處,再配上這幅麵容,說曖昧自然不為過。

那人微微有些隱怒道:“蘇和,你鬼鬼祟祟地在門外做什麼?”

我瞅瞅他,再瞅瞅沉酣,了然地咋咋嘴回道:“老子以天為廬,以地為席,以房屋為衣衫。我還沒問你在我衣服裏做什麼,你倒質問起我來了?!真真可笑!”邊說邊尋到榻邊側臥,塞了塊兒糕點。